杨五叔眯着眼睛,已经能看到那些牛马车上,除最前面那辆青篷马车之外,其余的竟没有车夫。
这整支车队数不清的车马,就这样走了一路?
“这肯定过道的。这子午谷不正是商道?”
有人反驳了:“肯定不是。子午谷可走不了这样的马车。都是骡马驮的。”
“不是过道,难不成是来走亲戚送礼的?便是圣人走亲戚也拿不出这么大的礼吧。”
说这话的人,心里却也不由幻想一下是要走自家亲戚。要真是,自家闺女过些日子出阁,嫁妆可可就好看了。
“人家拿得出这份大礼,我们家谁还得起。送礼可不是这么送的。”
可不是。都说礼尚往来,要真送这大的礼,就不是正常往来了。收礼的人可不敢收。
杨五叔想了又想,突然想起一事,转头问一位老人:“老三叔,你说这会不会是前些时日,官府画地?”
那老人蹙眉点头,说:“看着像了。”
一个多月之前,官府的来了几次。一次是询问可有村中可有一个叫杨皓的孩子,从小跟着一个道士走了。
过了些时日,官府又将五丰西边一片乱石滩和南边的山头给划了出来。说圣上赏给给了人。
老三叔忧心忡忡。看着那望不到尽头的车队,这新邻居真是有钱有势呢。
来了这么个强势的邻居。不仅对五丰村,对周围十里八乡,也是不知福祸呢。
五叔也有担忧,却也觉得好奇。
他当过兵的,眼睛也比较毒,见车队走近了。他第一个看清那骑驴的竟是个脸嫩的后生。
且看着有点脸熟。
那驴见着了人,拍了下驴脖子。
驴突然扯着脖子叫了起来:“啊昂啊昂啊昂~”
声音老大,榆树下的听着耳朵差点耳鸣了。村中也各家的狗也齐声叫唤起来。
但车队没乱,而是一辆一辆头尾相接停在路边。
杨皓走近了榆树,从驴背上跳下来。他微微躬身,叉手行礼说:“见过各位大叔、大婶儿。见过各位兄台。各位小娘子,小子有礼了。请问,这里可是五丰村?”
杨五一听,看了一眼老三叔。看老人家没有说话的意思,他才上前叉手还礼:“这正是五丰村。小老儿杨大山,大伙儿都叫我杨五,不知后生来我们五丰村,有什么贵干?”
杨皓含笑说:“见过杨五叔。小子杨皓,儿时本名叫杨晖,后来师父名字与命势相冲,便给我改了名。小子本是本村人,只是小时离家,记不得家门了。请问,杨柏德家还住村里吗?”
小时离家?
杨五看着他的脸,长大嘴巴,指着他说:“小六,你是柏德二兄家的小六儿!他家小六儿就叫杨晖。你拜一个老道长做师父,从小跟他走了。是也不是?”
杨皓眨眨眼,他不记得自己排行第几了。
身体从小就呆呆的,他没有参与记忆。记忆中家人的印象也模糊得很。
他只记得从小就跟着弘一老道离开了家。
而关凭中,他的身份是清风小道士。祖籍是京兆府鄠县。至于“五丰村、杨柏德”还都是弘一老道遗言中交代的。
弘一老道大概是担心他这个徒弟傻傻的,没办法安身立命,死前命他跟着商队回中原,回老家还俗。
结果在西域中,商队遇到马贼。瘦驴驮着他逃进了沙漠,躲过一劫。后来在杀人谷中摔了一跤,才算人魂合一。
只要是身体的记忆,也都成了他的记忆。
他本来想着过去关中战火连天,他在这个世界的亲人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而且就算在,也有可能因为战火流落到别处了。
没想到刚到村口,就有人认出自己了?
这么看来,“家人”应该还有。
大概是看他有些懵然,杨五笑着说:“你定是小六儿。这脸长得很像柏德二兄!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好吧,那“柏德二兄”听名字,就是他爹,杨皓还是可以接受“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反正他这脸也不算帅哥,只能算是“耐得住盯着看”的级别,也没必要太在意俏像权。
杨皓回过神来,说:“小子确实是从小跟先师离家。先师道号弘一。他老人家曾说,是在小子三岁那年将小子从家中带走。临终又跟小子说,让小子归家。所以一路询问着来了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