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摆了乌龙,李太宇却不敢承认。在老爹面前,他声称自己选择了一个极好的方向,其他韩国人去中国造机床,都集中在车床、加工中心这些领域,只有他独具慧眼,选择了磨床作为突破方向,这在营销理论上叫作差异化战略,是富有战略眼光的企业家才能够做到的。
靠巧舌如簧躲过了可能遭遇的家庭暴力,李太宇的麻烦并没有结束。他向李东元说了东垣公司要生产磨床,那么就无法轻易改变方向了,要知道,李东元不是韩国首富,做不到给儿子50万美元然后就不再过问。东垣公司的每一项决策,都要向李东元汇报备案。如果李太宇前面说得花团锦簇,最终又放弃了磨床这个方向,李东元是不会放过他的。
没办法,李太宇又去找自己的同学,最终在同学的帮助下,找到了一家韩国机床设计公司,请他们为东垣公司开发了几款数控磨床产品。要说起来,机床设计还是有一些共通之处的,这家设计公司虽然没开发过磨床,但在数控技术方面的积累还是不错的,机床外观的设计也很高明。
在早已过了专利保护期的传统磨床基础上,加装数控系统,再罩上一个漂亮的外壳,就成为东垣公司现有的几个数控磨床主打产品。李太宇带着全款图纸兴冲冲地回到常宁,立即吩咐主管生产的公司生产总监开始组织生产。
公司生产总监名叫王迎松,是原来常宁第五机床厂的生产副厂长,第五机床厂被李太宇收购后,他被留用,职务改称为生产总监,干的还是原来的那些活。拿到图纸,王迎松傻了眼,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话:要生产这些机床,臣妾办不到啊……
“为什么办不到?”李太宇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问道。
他这副表情来自于自己的童年阴影。在他心目中,但凡是牛叉的人,都是要三天两头揍孩子的。王迎松不是他的孩子,而且肌肉发达,二人如果PK起来,李太宇不认为自己有获胜的把握,所以他不敢揍王迎松,但是发发脾气是可以的,而且也是必要的。
顺便说一下,李太宇读书的时候勉强算是一个用功的孩子,课余时间学过一点汉语,应付一下日常交流是没问题的,这也是他敢于到中国来投资的原因之一。
王迎松苦着脸说:“李总,这些机床太高级了,咱们现有的设备加工能力达不到,要生产这些机床,咱们必须更新设备。”
“更新设备,是不是需要花钱?”李太宇警惕地问道。
“应该,可能,或许……要吧?”王迎松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这个韩国老板脾气太大,一句话回答得不对,就会被他劈头盖脸地训上半小时,而且前三分钟是用汉语,后面二十七分钟是用韩语。韩语的发音原本就铿锵有力,再配上李太宇那张由表情包叠加起来的脸,对人能够产生出双倍的伤害,王迎松实在是不敢轻易招惹对方。
“需要花多少钱?”李太宇问道。
王迎松摇头,他的确是不清楚。第五机床厂是个大集体企业,技术实力弱,王迎松这个生产副厂长,也就仅限于会开几种不同的机床,懂一些基础的生产工艺,以他的水平,放到临一机这样的国营大厂,连个车间里的班组长都当不上,汪盈的技术都够给他当师傅了。
“那么,厂里谁懂这个?”李太宇再次询问。
王迎松还是摇头,厂里其他人的水平,比他还不堪。他都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找其他人就更是白给了。
于是,李太宇再次进入狂躁模式,开始用中韩日英四种文字大骂王迎松饭桶,骂常宁招商局坑爹,骂约他来中国投资的那几个同学是骗子。
王迎松封闭了六识,进入冥想状态,听凭李太宇表演。他把全身真气运转了十几个周天,这才感觉到周围的气息趋向平和。他睁开眼,看着像泄气皮球一般瘫坐在大班椅上的李太宇,给出了一个建议:
“李总,这件事,恐怕只有到常机去找个工程师来问问才行,整个常宁市,也就常机的工程师懂这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