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看了最后一眼，刘成浩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慢慢转过身体，离开了这里。
“我们走吧。”
“好。”
……
“嘶……呼……”
天台上，青烟刚从刘成浩嘴里飘了出来，就被微风吹散了脉络，直至失去了所有色彩……
“颅内压力异常，原因不明，知珉的病，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一开始，只是偶尔头疼……”
“渐渐地，开始手抖，然后，连筷子都握不住了……”
“到后来，知珉还会毫无缘由地失去意识……”
“可哪怕这样，哪怕已经疼到吃不下饭，知珉依然在安慰我，笑着说，‘阿爸，我没事的，只是有点困，睡一会儿就好，不用担心的。’”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知珉是无辜的，如果上帝要惩罚我，落在我身上就好，为什么知珉会得病？！”说到这里，刘成浩表情狰狞，拳头狠狠锤在栏杆上，“得这种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治的病？！”
“宇一，你知道，当初医生是怎么说的么？”
“他说，可以手术，但成功率不敢保证。”
“不敢保证……”刘成浩嗤笑一声，“这样，和无药可医，又有什么区别？！”
“所幸，现在……”刘成浩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都好了……”
“这么好的孩子……”牛宇一站在刘成浩身边，轻笑着回了一句，“命运会垂青她的。”
“呵，命运？”刘成浩品味着这个词，眼神中流动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宇一，你知道，一条人命，值多少钱么？”
“十万美元，和一个不记名账户……”刘成浩自嘲地笑了起来，“我们赚十万美元，要多久？”
“五天？十天？二十天？”
“宇一，二十天，就可以买一条人命了……”
“恰巧，教会里，穷人和疯子特别多……”
“穷人需要钱，他们需要人体器官，而我，需要两百个样本……”
“人工颅内加压，然后，手术……”
“两百一十七条人命，换知珉一个人，我觉得很公平……”刘成浩看向了牛宇一，似乎想要寻求一个肯定，“你是可以理解的，对不对？”
“这些……”牛宇一唇角勾起的角度依旧，“与我无关。”
“哦……”刘成浩拍了一下额头，恍然道，“我忘记了，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冷漠到不像一个人类……”
“我只关心，这件事背后，究竟还藏着哪些人……”牛宇一好似没有听出刘成浩话语中的讽刺，“教会，新天地么……”
“社长她很愤怒吧……”刘成浩顿了顿，“否则，也不会是你……”
“努娜并不在意这件事……”牛宇一打断了他，“你背叛与否，对韩秀来说，无关紧要……”
孩子，才是现在姜珠妍最关心的事情。
“我……”刘成浩愣了一下，眼角的苦涩，不觉间，又重了几分，“无关紧要……”
多么讽刺啊，一句无关紧要，让所有的愧疚，都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再好不过了。
“没有逃走，就代表着你已经有所觉悟了吧。”牛宇一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警察和检察官，还有半个小时才会到达，不去告个别么？”
“告别？”刘成浩又吸了一口烟，“不用了，今天天气不错，不是么？”
“非常不错，是个好天气。”
“账户里的钱，都是干净的。”刘成浩死死盯着牛宇一的眼睛，“她和知珉，以后，就都拜托你了。”
“好……”牛宇一沉默片刻，答应道，“我保证。”
“放东西的地址……”得到了承诺，刘成浩顿时放松了下来，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牛宇一，“宇一，不要输啊……”
“我们……”牛宇一接过了手机，轻声回答道，“从来没有输过。”
……
“理事？”医院正门，正在等待的朴志娜只看见了牛宇一一个人，不禁有些疑惑，“刘理事ni……”
“我们走吧。”牛宇一没有停步，径直越过了朴志娜，向着停在门口的迈巴赫走去，“这里的事情结束了。”
朴志娜压下了心中的不解，小跑着，跟上了牛宇一的脚步，“是……”
……
来到车边，朴志娜正要为牛宇一拉开车门，“理事……”
这时，余光中，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垂直落下。
砰——
滴滴滴滴滴滴——
骤然间，重物砸到车上的巨大声响，车子发出的刺耳警报，还有人们惊恐的喧嚣，共同组成了这一片无比混乱的景象。
朴志娜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身不由己地躲在了牛宇一身后，双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摆，瑟瑟发抖。
脸上有点黏糊糊的，牛宇一摘下眼镜，取出手绢，缓缓擦拭着镜片……
那个黑影，是一个人。
“理……理事？”身后，传来了朴志娜颤颤巍巍的声音，“这……这是……”
“闭上眼睛，不要回头，回医院等我。”
“是……”
感觉到了朴志娜的离开，牛宇一重新戴上了眼镜，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对上了那个人摔成难以描述却仍然没有阖上的眼睛。
“你还是不放心么？”牛宇一将沾染了一些红白之物的手绢，盖在了刘成浩的脸上，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放在耳边，“喂，金律师……”
“刘成浩理事ni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非常彻底。”
“关于这件事，知珉的履历……”
“对，包括名字……”
“刘知珉，改一个吧，但差别不要太大，比如，柳智敏……”
“斩断关系，不要让人联想到这件事……”
……
耳边，回响着牛宇一断断续续的话语，也许，是肌肉反应，也许，是真的安心了，刘成浩的瞳孔，缓缓散开，失去了最后一丝神采……
……
挂断电话，响彻天际的警铃声越来越近，牛宇一从口袋中摸出了一颗草莓牛奶软糖，剥开包装，放进嘴里。
甜甜的味道，混杂着一丝血液特有的腥臭味，在他舌尖上，融合在了一起。
“一会儿给静一打个电话吧，晚上有可能回不去了……”牛宇一摩挲着右手中指上的戒指，眼中满是温煦，“但明天的会议，绝对不能再迟到了……”
—青瓦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