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天空上,白云是那样地洁白悠远。
广袤的绿洲草原寂静无声。
陡然间,战鼓敲响。
仿若一声惊雷,更如一只盛怒的洪荒巨兽,发出了意义明确的咆哮。
上万只马蹄同时奔涌起来。
嘶鸣声、喊杀声、甲叶碰撞声、兵刃出鞘声,嘈杂的声浪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上传播开来,直至远方。
空中传来了连绵不绝的嗡嗡声,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叮叮当当地敲在铁甲上。仔细一听,颇有些江南烟雨天时,雨滴敲击瓷碗的声音。
但这是塞北的金戈铁马,是中原大地上也极少见到的大规模骑兵集团的会战。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场不太中原的骑兵厮杀。
长城以北,引弓之国。
草原之上,经常有许多猎仪,一年多次,参与者众多,受众很广,即便是地位低下的牧奴也经常参与。
因此造就了大量会骑马射箭的牧人,而其中的佼佼者,被大汗选入身侧,组建精锐。
夜落纥默啜亲领之三千人,就是此类精骑,技艺高超,骑射双绝。
今日回鹘人选择的是典型的草原骑兵战术,即中央突破,两翼包抄。三千精锐为中军,左右两翼各千骑,一上来就倾巢而出,试图将迎战的五千余唐军骑兵击垮。
邵树德站在组建完毕的高台上。台下是披甲列阵的六千步卒,一千骑卒位于台后,分成两部,随时策应,此皆天柱军。
而在正前方,铁骑军、豹骑都早就开始缓缓加速。
豹骑都451骑铁鹞子冲在最前面。
他们的装备是“病态化”的,重型长马槊,人马俱披重甲,威势惊人。
这样的装甲枪骑兵,其实已经不流行了,最大一个原因,就是马槊太长、太重,骑士无法兼用弓箭。
在装甲枪骑兵的黄金年代,北魏陈留公拓跋虔“槊大称异”,“临阵,以槊刺人,遂贯而高举”。但在需要远射杀敌的场合时,则“顿槊于地”,腾出双手后弯弓搭箭,局限性太大了。
东西魏邙山会战,西魏大将贺拔胜“以十三骑逐神武(高欢)”。追到最后,只有贺拔胜一人在追,“持槊追齐神武数里,刃垂及之”,差一点就干死高欢。关键时刻,段韶用箭击毙贺拔胜之战马,让高欢逃出生天。
事后贺拔胜懊悔不已,叹曰:“今日之事,吾不执弓矢,天也。”
装甲、长槊,杀伤力大的同时,天生就用不了弓箭,完全看你如何取舍了。反正自中唐以来,使用轻装甲、角弓、短兵器的骑兵开始渐渐流行,即“腰弓髀槊,独舞铁挝陷阵”。
当然在今天这个战场上,具装甲骑却大有用处。
平坦宽阔的草原上,双方的骑兵快速接近,向以勇力称之的杨弘望紧握两丈有余的超长马槊,大声呼喝。
身后的铁鹞子有样学样,扯着大嗓门咆哮着,配合重甲、长槊,在对面的回鹘骑兵眼里,简直就如天神一般,下意识就想避开。
杨弘望哈哈大笑,脸色愈发狰狞。
不断有箭矢落在身上,但几乎都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
战马继续提速,长槊瞄准迎面而至的敌人。
“杀!”杨弘望怒吼一声,森寒的刃尖直接捅入回鹘骑兵的胸口,高高举了起来。
“杀!”如刀切豆腐一般,四百余骑铁鹞子直接冲入敌骑阵中,挡其锋者无不应刃而倒。
最勇猛的数百回鹘精骑,竟然一个照面就纷纷落马,一身本事未及使出便死于非命。
夜落纥默啜大惊失色,直接拨马转向一侧,连带着身后数百骑也跟着转向避开。
杨弘望一边前冲,一边挥舞着马槊,如横梁一般连续扫倒数人。
回鹘骑兵不断射箭,人、马身上白花花一层箭羽。
他哈哈大笑,丝毫不惧。带着四百多铁鹞子,哪里人多就往哪冲。
长槊一刺、一甩,一具尸体飞出去。
长槊一舞、一拍,回鹘骑兵纷纷躲避。
铁骑军突骑都紧随着冲了上来。他们先是在马上射了两轮箭,随后收起角弓,从马鞍左侧的槊套中抽出短马槊,顺着豹骑都一路冲开的缺口,不断冲杀、搅动,将这个缺口慢慢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