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寿春者,南引汝颖之利,东连三吴之富。北接梁宋,平途不过七百;西接陈许,水陆不出千里。外有江湖之阻,内保淮、淝之固。龙泉之陂,良田万顷;舒六之贡,利尽蛮越也。”
氏叔琮合上伏涛所书之《正淮论》,走出了营帐,在亲兵的簇拥下,登上了北方的一座山。
此山名为八公山,位于寿州东北五里,淝水之北、淮水以南,与寿州城夹淝水而峙。
八公山东北数里,又有紫金山,与八公山遥相呼应。
寿州西北二十五里有硖石山,“夹淮为险,自古戍守要地”,山上筑有二硖石城,既为寿州屏障,又控扼淮水津要。
这三座山,是寿州的北部屏障。若敌军从北方南下,必先夺此数山,为兵家之要地。
氏叔琮看着淮水两岸勉力前行的纤夫,一动不动,似乎看入了神。
纤夫拉着船,船上满载粮草、器械,吃水很深。
在淮水南岸,一些骑兵正牵着战马步行。他们是从宿州赶来的先头部队,至于中军主力,此时尚在涡口。
涡口,即涡水入淮处,位于寿州以东,是一个水路交通枢纽。
此外还有颖口,为颍水入淮处,同样是一个交通枢纽。
但无论是涡口还是颍口,因为地理位置关系,都与寿州脱不开关系。
魏晋时期,北方物资经此抵达寿州,然后沿着淝水抵达合淝,再经巢淝运河、濡须水抵达长江。反过来,江南物资亦可经此逆流而上,输往中原。
国朝的南北交通动脉是淮汴运河,即所谓的东线,故寿州这条中线有所衰落。但艰难以后,中原屡起兵火,动辄阻断汴水饷道,故朝廷又重新疏通了巢淝运河及蔡水颖水,从中线通往汴州,使得在淮汴线受阻之时,还可通过淮颖线运输物资,也就是备份航道了。
寿州之重要性,可见一斑。
其与濠州组成的淮南西部屏障,以及泗州、楚州组成的淮南东部屏障,互为依托,利用水网密布的自然条件运输物资和兵员,为“淮南之本源也”,“长淮南北大小群川,无不附淮以达海者,而涡、颖、汴、泗诸水则尤要害所关也。”
从徐镇到寿州,当然走水路最便捷了!
氏叔琮在汴州领命后,星夜前往徐宿,见到了他要带的部队,计一万八千步骑的衙军。
此外,颖、宿、泗、濠、寿、楚七州州县兵及土团乡夫两万多人,分别至泗口、清口、涡口、颖口等地集结,然后或乘船西进,或徒步西行——尤其是户口繁盛旳楚州,因为很可能要让给杨行密,故大肆征发人手,抽丁抽得最狠。
这一路,差不多有四万大军,沿淮西进,计划屯于颖口,由氏叔琮指挥。
此外,氏叔琮的老上级庞师古再度出山。
他率领仅能抽调的一万汴军衙兵,外加厅子都两千人、捉生军千骑,以及汴、宋、滑、亳州县兵、土团乡夫一万六千余人,总计不到三万大军,出汴州后沿着蔡水,乘船南下,随后再转陆路,杀往蔡州。
如果再算上丁会、庞师古、张全义的兵马,梁人在淮西一带杂七杂八的兵力加起来可能接近十二万人,又是一场声势浩大的会战。
蔡州,朱全忠果然丢不起!这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考虑到汴军紧张的兵力配置,汴州可谓空虚到了极点,老朱是豪赌么?家都不要了?
“立国于东南者,寿州常为重镇。杨行密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会不会对寿州起了觊觎之心呢?”氏叔琮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深埋心底。
就刚刚收到的消息,杨行密还在两面开战。安仁义等将与钱镠争夺常、润,瞿章还在与杜洪、冯敬章纠缠不休,江西钟传惶惧不安,遣使至汴州,请求暗中结盟。不出意外,被拒绝了。
不知道钟传会不会派人前往鄂州乃至关中,求邵树德帮忙。
鄂州杜洪,目前看来,投向邵树德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今年居然没上供。遣使去问,也吃了个闭门羹。这贼子,日后定要你好看!
寿州刺史江从顼匆匆上了八公山,与氏叔琮见礼。
氏叔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江使君勿忧,此番西征,军势浩荡。听闻邵贼南下襄阳,此时或已至蔡州,待我断其归路,可一举成擒也。”
江从顼有些犹豫,道:“氏都头统军,自无问题。今筹措了一批酒肉劳军,还望笑纳。”
氏叔琮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道:“江氏镇寿州,有大功焉。芍陂我看了,有万顷良田,今后大军征战,或有赖于此。”
寿州位于黄淮平原,有芍陂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