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其实就明白了,事实上韩国并不弱,甚至可以说,由于它被夹在秦、魏、赵、楚四个强大的国家之间,非但没有向外扩张的机会,反而时刻受到秦、魏、楚等国的威胁,这使得韩国的军队制物发展地极为快速,且历代的韩国君主就算再平庸,也不会终止在锻造工艺方面的提升,因为这是韩国唯一能够在这个乱世苟存下来的保障。
正因为如此,韩国军队的兵器与弓弩,事实上是整个中原工艺技术最高超的,就拿弩具来说,射程更远、准度更高、威力更大,纵使是秦国军队面对韩国军队的弩具,亦是无可奈何。
这一点,已经在前一阵子秦军试探性进攻韩军的战斗中得到验证。
当时仍是向寿担任秦军主帅,他试探性地对韩将暴鸢麾下的军队展开了进攻,几乎那十万韩军只是放了几拨弩矢,就令秦军损失惨重,逼得向寿不得不放弃那次的试探。
这也难怪,毕竟暴鸢麾下的军队,乃是韩国目前已屈指可数的精锐。
当然,事实上无论是秦王嬴稷,亦或是宣太后、穰侯魏冉,他们都没想过一口气吞并韩国,秦国历来对付魏韩两国的策略,就是步步逼近、徐徐蚕食,只有像齐王田地那种狂妄的家伙,才会想着一口气吞并一个小国。
而说到近两年秦国对魏韩两国的进攻,主要还是为了试探「魏韩同盟」的可靠程度,为日后徐徐蚕食两国做准备。
事实上白起此前率军攻打韩国的新城,这也只是秦国的一次尝试,看看是否能攻陷这座要塞,毕竟这座新城是韩国为了抵挡秦国入侵而建造的边境要塞,无论早晚,秦国迟早都要想办法将其拔除。
可没想到,白起一战就打下了新城,这非但让原本就器重他的穰侯魏冉再次肯定了他的才能,也让秦国上下心生了趁胜进攻的念头。
否则,假如韩国的新城并没有被攻克,秦国的主要进兵方向,多半还是魏国的河东之地,毕竟相比较之下,河东更加殷富,并且是秦国进兵中原的必经之路——倘若能打下河东,秦国就能顺势威胁魏国的大梁,顺便将韩国的「上党(郡)」收入囊中,那也是一块殷富之地。
可既然如今已攻陷了新城,秦国倒也并不介意尝试看看能否攻占韩国更多的土地。
但还是那句话,暴鸢麾下的十万韩军并不弱,更别说还有魏将公孙喜麾下的十八万魏国援军,这场仗白起想要重创魏韩两军,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对此,白起也有他自己的盘算。
次日,白起与向寿二人带着数百名秦卒,乘坐战车来到了伊水东岸的香山。
他们登上香山的山顶,居高临下窥视着河对岸的敌军营寨,根据旗号判断,在伊水的西岸,伊阙山的南侧,即驻扎着暴鸢麾下的十万韩军与东周的近万军队——唔,东周的军队可以忽略不计。
在仔细观望了一阵后,白起对向寿说道:“果然,魏军没有上前……”
“这就奇怪了。”
向寿闻言皱着眉头说道:“据巩城一带的细作传来的消息,公孙喜应该已率领十八万魏军抵达了伊阙一带……”
正说着,忽然有一队秦卒来报,说是他们在香山的北侧,远远看到了河对岸的魏军营寨。
与向寿对视一眼,白起当即带着士卒来到香山的北侧,登高眺望河对岸。
果然如那些士卒所言,白起在伊阙山南侧的平地上,依稀看到了一座广袤的军营,虽然两地相隔甚远,在那座军营上方飘扬的旗帜白起看不真切,但随便怎么想也能猜到那必然是魏军的军营——除了是魏国的援军,韩国根本无力再凑出一支那般数量的军队。
“嘿!”
见到这一幕,向寿轻笑着说道:“韩军在伊阙山的南侧,魏军在伊阙山的北侧……公孙喜这是想借机使韩军与我秦军彼此消耗么?看来魏韩两国的同盟,确实已不复当年那般牢固了……”
说到这里,他又长长吐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可即便如此,这场仗亦不好打啊。……纵使公孙喜有意叫韩军与我秦军相互消耗,但他绝不会坐视韩军被我军重创,一旦战况对韩军不利,他势必会立刻派遣援军……到时候,被韩军拖到精疲力尽的我军,就得面对一支精力充沛的魏军……不好打,不好打。”
听闻此言,白起压低声音说道:“那就先设法击溃魏军!”
“先击溃魏军?”向寿吃惊地看向白起。
只见白起沉声说道:“韩将暴鸢,我观他近期用兵,皆只注重于防守,他在想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到,无非就是尽可能助公孙喜拖垮我军,好让魏军能在此之后轻易击败我军,换而言之,若我军不主动进攻,暴鸢也不会主动出击,如此一来,我等只需在军营一带虚设旗帜,便能骗得暴鸢按兵不动……”
“……趁机再将主力抽调攻打魏军?”
向寿听懂了白起的意思,皱着眉头问道:“你是打算在这一带渡河袭击魏军么?我观魏营的坐落,似乎魏军对此有所防范。”
“隔着伊水袭击十八万魏军?不不不,倘若这般,一旦被魏军发现,对我军半渡而击,我军必败。”
“那你的意思是……”
“从西侧绕过去,绕过韩军的军营。”
“从西侧?”向寿吃了一惊,压低声音问道:“迂回至雒水么?”
“对!”白起点点头说道:“先悄然向西渡过雒水,避开韩军,然后再次渡过雒水,便可抵达魏军的背后……”
“魏军不至于对雒水毫无防范吧?”向寿皱眉说道。
“无妨。”白起轻笑着说道:“我军只需在这香山一带设下疑兵,让公孙喜误以为我军将渡河袭他军营,如此一来,他必定会伊水严加防范,而忽略了西侧……”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向寿捋了捋胡须称赞道。
而此时,就见白起抬起头看向河对岸的伊阙山,在足足凝视了半响后,低声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确认魏军的部署状况。……这里瞧不真切,不如到那座山上,去看看魏军的部署。”
说话间,他指了指远处的伊阙山。
“伊阙山?”
向寿抬头看了一眼,面色顿变地说道:“你疯了?那座山南侧是十万韩军,北侧是十八万魏军,你居然说要到那座山上窥视魏军的部署?怎么想都知道那座山上必定有魏韩两军驻守。”
白起笑着说道:“但魏韩两军目前不是貌合神离么?若碰到魏军的卫士,我便诈称是韩卒;若碰到韩军,我便诈称是魏卒,想来魏韩两军对彼此并不是很熟悉,不至于会识破我的伎俩。”
“……”
向寿无言以对地看着白起,半响后摇摇头说道:“你简直……太过于大胆了。”
听闻此言,白起瞥了一眼远处的魏营,压低声音说道:“我军仅十三万,若两军僵持,我军断然没有可能击败魏韩联军,唯有出奇谋,才有取胜的机会!”
向寿闻言皱了皱眉。
虽然他觉得白起想要到伊阙山上窥视魏军部署的这件事简直就是找死,但仔细想想,白起说得倒也没错:以寻常的战术,基本上是没可能击败魏韩联军的。
“好吧,我就舍命陪你一行,谁让穰侯让我关照你呢?”
向寿叹了口气说道。
见此,白起笑着说道:“向寿将军放心,此行看似凶险,但我认为最多有惊无险。”
“但愿如此吧。”
向寿叹了口气。
当日,白起就下令麾下的士卒们就近砍伐林木,打造了几只木筏、小舟。
等到次日,待天色还未大亮时,白起就带着向寿与几十名秦卒,从香山一带乘坐木筏小舟,悄然划到对岸。
待将木筏小舟藏在沿河的芦苇丛中后,白起与向寿并几十名秦卒,便悄然登上了伊阙山。
一路上,向寿战战兢兢,毕竟这一带驻扎着近三十万的敌军,一旦被敌军发现他们的踪迹,三十万人纵使每人朝他们吐一口唾沫都足以淹死他们。
但幸运的是,直到白起一行人登上伊阙山北端的山顶,沿途都没有碰到魏韩两国的士卒。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白起居高临下,将魏军营寨的坐落与部署皆看在眼里。
他轻笑着说道:“果然!公孙喜此刻就防着我军跨伊水偷袭他营寨,是故在伊水河岸设下了重重防御,只要我等在香山设下疑兵,他必定中计。”
虽然向寿听着心中欢喜,但还是忍不住劝道:“既然已看过了魏军的部署,此刻就回营吧,终归此地过于凶险。”
白起与向寿关系很好,自然不会嘲笑后者的胆小,微笑着点点头,旋即便带着众人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他们返回的途中,他们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师帅,前面就快到山顶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小队士卒出现在白起等人的面前。
『师帅?』
白起仔细看向那名被称作师帅的将领,感觉对方似乎比他还要年轻的样子。
“唔?有人?”
那队士卒亦注意到了白起等人,纷纷抬起头来,与白起等人打了个照面。
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