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英雄向来都是难做的。”</p>
白喜深吸一口气，“莲姑跟我说，她读过一本武侠小说，叫做《战争与和平》。</p>
讲的是在法国，拿破仑要进城，全巴黎的人都跑了，有一个老头，他一个人要去对抗拿破仑的军队，最后被军队抓住打靶了。</p>
我读书少，没念过那本小说，但莲姑很喜欢那个老头，说他做的事情跟自己所做的没什么两样，都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p>
我想莲姑喜欢那样的人，那我就试着做那样的人好了。”</p>
“你，喜欢莲姑？”尹秀问道。</p>
“她已经死了，在玉京被处死。”</p>
白喜的声音有些沉重，“她不在这世上了，我又何苦污了她的名，就让她清清白白走就是了。”</p>
尹秀已明白他的想法，点头道：“莲姑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女人。”</p>
“没错！”</p>
白喜再抬头时，眼里有了光芒，“我来找你，只为了从你嘴里得到这么一句话而已。因为在温陵见过她的人已经不多了，如今你让我听到这句话，我很感激。”</p>
“不用客气。”</p>
尹秀转过头，看了眼茶楼上怒气冲冲的众人，“要不要我给你搭把手？”</p>
“用不着，我说了，一堆软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走，就趁现在，不然人多了，你也走不了。”</p>
“知道了，多谢。”</p>
尹秀低头往楼下走去。</p>
“你也是乱党？”</p>
立即有人伸手来拦他。</p>
那人刚伸出手，便听见一阵疾风炸响，一张凳子旋转着砸破了他的脑袋。</p>
紧接着白喜如出笼的猛兽，跳了过来，一掌拍在那人的咽喉上，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那人脖子扭曲做几截，立马咽了气。</p>
其他人顿时顾不得尹秀，都咆哮着奔向白喜。</p>
“大内高手办案，闲杂人等退开！否则格杀勿论！”</p>
“巨鲸帮做事，敢挡者死！”</p>
“山魈门奉朝廷谕旨！缉拿逆贼！”</p>
茶楼上顿时间拳来脚往，带起一片残影。</p>
而在茶楼底下，也有一个个身影兔起鹘落间攀上二楼，直取白喜。</p>
“白练护教法王白喜在此，谁敢放肆！”</p>
话音刚落，又是几声清脆的骨骼崩断声响，显然是又有人被白喜打碎了骨头。</p>
“告辞。”</p>
尹秀快步从楼梯上下来，撞见在一边愁眉苦脸的掌柜和伙计。</p>
“怎么了？”尹秀问道。</p>
掌柜心疼地直呲牙，“他们一打架，我这半个月都白干了。”</p>
尹秀抬头往上看一眼，“别开酒楼了，改开棺材铺吧，今天这里得死不少人。”</p>
“可眼下去进棺木，来得及吗？”</p>
“有什么好来不及的？”</p>
尹秀斜他一眼，“饭，今天不吃明天也能吃，然而死人却是一刻也等不及的。从没有一个人会跟一个犯了急病的人说：你等等再死，今天大家还没做好准备。”</p>
“您倒是幽默。”老板打了个揖。</p>
“好笑吗？”</p>
尹秀面无表情离开酒楼。</p>
……</p>
有了尹秀的告诫，众人一下都已明白，这一趟二道黑河镇极其凶险。</p>
然而等他们闯进了牌坊之中时，才发现眼前的状况远比尹秀所说的更加可怕，严峻。</p>
只见一个个原本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老实巴交的平民，现在手里却握着刀枪棍棒，飞檐走壁，往茶楼赶去。</p>
那里是经过整个二道黑河镇的必经之路，因此即便有些紧张，众人也只能向前。</p>
尹秀和任七走在最前头，马脖子碰着马脖子，膝盖擦着膝盖。</p>
任七抽动一下鼻子，对四周的乱象不以为意。</p>
“有人帮了我们？”</p>
“没错，一个白莲教。”尹秀淡然道。</p>
“白莲教？”</p>
任七先是有些诧异，随后又冷冷一笑，“他不知道放你过去，会有更多的白莲教死掉吗？”</p>
“也许他知道，但他不在乎。”</p>
“他当然可以不在乎，他一个要死的人了，关心不了那么多事情，他只关心眼下就够了，至于所谓的未来，明天，已经不关他的事情了。”</p>
任七在马屁股上轻轻用后脚跟刺一下，马儿便小跑起来。</p>
显然他们要加紧脚步了，趁着白喜吸引住整个镇子兵力的时候，快速通过。</p>
然而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被白喜吸引住，在大路的前头，有三个人拦住了他们的脚步。</p>
那三个人扛着比自己还高的大枪，或蹲或立，双眼刺着走在前头的尹秀和任七。</p>
任七示意队伍继续前进，自己骑着马迎了上去。</p>
“怎么？你们不去那边搭把手？”</p>
“不需要了，那家伙武功再高，被那么多人围着，早晚也得死。我去看了一眼，他血都染红了衣服，已不用我们北地三枪出手。”</p>
“哦？你们三个就是北地三枪？”</p>
“怎么，你听过我们的名头？”</p>
“听过。”</p>
任七没从马上下来，只是继续驱动着马儿向前。</p>
“之前在沧州的时候，听过你们的名头，说你们各学了刘顺三分之一的本事，分开来谁都打不过，合起来也谁都打不过，还把刘顺给攮死了。”</p>
“那只是个误会而已。”</p>
其中一人讲道：“他不肯吃朝廷的饭，一定要跟反贼走一块，所以……”</p>
“所以，那就不是个误会。”任七冷淡道。</p>
“不管如何，今天你们走不过去。”</p>
三人起身，将枪头交叉在一起，寒光闪闪。</p>
任七没说话，而是骑着马儿继续向前。</p>
等双方只有五步的距离时，那三人再也按捺不住杀意，呼喝一声三把长枪刺向任七肩头和面门。</p>
任七手轻轻一动，只听一声铁器的震鸣声，三柄长枪断作两截，三颗头颅冲天而起。</p>
任七面无表情，只是骑着马从尸体间行过，好像只是随手踢死路边的野狗一样。</p>
尹秀往茶楼那边望一眼，打斗的声响似乎近在耳边了。</p>
然而他也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向前。</p>
“多谢。”</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