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五年，冰消雪融，正是八九雁来的时节。</p>

时过正午，前东三省总督府、现东三省巡按使官邸大楼外，又一次被怒气冲冲的抗议人群所包围。</p>

“惩办复辟元凶，再造共和民国！”</p>

“驱逐段志贵，奉人治奉！”</p>

窗外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办公室内几座电话机的铃声似乎从未停息过。</p>

“大总统……不不不，陛下……奉天现在的局势非常混乱！”</p>

段志贵一边擦着额角的冷汗，一边冲话筒疾声道：“镇压？军警根本不听我的指挥，我能怎么镇压？商会、学会和工人，全部都在反对帝制，我连官邸都要保不住了！喂？喂！”</p>

电话断线了。</p>

段志贵低声咒骂着撂下听筒，办公桌上的几份报纸，几乎每个版面都在渲染“奉人治奉”的舆论，间或还夹杂着几篇抨击他私德作风的文章。</p>

“警卫呐？警卫怎么还不过来？”他冲着走廊里大声咆哮。</p>

随行的副官快步跑过来，狼狈不堪地说：“将军，警卫队拒绝过来保护官邸，还说……”</p>

“说什么，你倒是说啊！”</p>

副官咽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地回道：“说、说复辟元凶，罪有应得。”</p>

“胡闹！他们这是哗变，是哗变！”</p>

话音刚落，却听“啪”的一声，半块砖头破窗而入，溅了满地玻璃碎渣。</p>

外头的叫骂声顿时变得更加清晰、真切。</p>

“段志贵，我操你妈，滚出奉天！滚出奉天！”</p>

段志贵脸色骤变，急命副官道：“快，快去请张雨亭，张师长过来平事！”</p>

……</p>

小西关大街，纵横货运保险公司。</p>

那珉满脸愠色地坐在江连横对面，他的手有些微微发颤，脸上的横肉一跳一跳。</p>

“连公，您不仗义啊！说好了咱们两家合作，生意让给您，高官许给您，结果您不光不帮咱们弄情报，反倒去帮张雨亭夺权，到底几个意思？”</p>

“此言差矣！”</p>

江连横把玩着手上的鎏金怀表，不慌不忙地说：“我这是为了麻痹老张，只有这样，他才能更信任我，我才能帮你们整着更多情报不是？”</p>

那珉气得拍桌瞪眼，“您这是拿我当棒槌呐？您要是真诚心合作，那现在就应该配合咱们，不光搞臭那个段志贵，更要搞臭张雨亭，让他们俩都滚出奉天，恭迎圣上复国！”</p>

“你说我不诚心？那你们诚心么？”江连横问，“荣五爷是干啥的，你不告诉我；你们宗社党打算啥时候行动，也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说，就想让我给你们办事儿？”</p>

“我都已经跟您说几百遍了，我们也在等时机，这事不是我、也不是荣五爷一个人说了算。”</p>

“还等时机？咋，是不是小鬼子不帮们了？”</p>

“他们帮不帮，我们也照样要复国！”</p>

“那看来是真不帮了。”</p>

“江连横！”那珉骂骂咧咧地抬手一指，“你别以为我们非你不可，荣五爷看中你和张雨亭的关系和能力，才想着拉拢你，让你成大事儿！没了你，我们照样能复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