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连横躬身拜别，转头离开了雅间。</p>
如今，白俄姑娘早就不值钱了，这四个洋妞儿绑在一块儿，进价也不过两百大洋。当然，要是在娼馆里赎身，两千大洋也是她们。</p>
但眼下这年月，送两个窑姐儿给军官当姨太太，借此攀个关系，简直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p>
…………</p>
离开“松风竹韵”，江连横在大门口见到了爱将闯虎。</p>
如今，这小子除了忙于文学以外，在江家主要肩负两样差事：</p>
其一，是负责联系哈埠的林七和范斯白，接手最新片源，联络情报交易，抽空找人给江家的影戏院绘制海报。</p>
其二，是负责替江连横招募、挑选女演员，筹办国产影戏。</p>
两样差事都很重要，也很符合他的志趣爱好。</p>
今天刚拿到一批从哈埠运来的西洋片源，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p>
“东家，林七在哈埠那边有消息。”</p>
“上车说话。”</p>
两人相继钻进车内，江连横问：“什么事儿？”</p>
“这事儿张大帅肯定爱听。”闯虎笑嘻嘻地说，“范斯白前两天刚得到的消息，说是德国佬的工厂有一批设备要拆下来，在十里洋场秘密拍卖。”</p>
“工厂？”江连横有点意外，“这也算情报？什么设备？”</p>
闯虎神秘兮兮地左右看看，旋即压低了声音说：“克虏伯的设备。”</p>
“啥？”江连横怀疑自己听错了，“克虏伯的设备？造大炮的？不是有武器禁运条例么，德国佬打了败仗，还他妈敢卖设备？”</p>
德国佬输得太惨，和谈结束以后，被协约国强令要求解除武装，克虏伯作为军工巨头，自然是重点关照对象，但想要把工厂设备卖出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p>
闯虎却说：“不不不，人家已经把设备都拆下来了，设备能做炮管，当然也能做水管了，东家，这明显就是钻空子啊！”</p>
“哦，不叫军工设备，改叫生产设备了？”</p>
“对，就是这个意思，林七帮范斯白问问咱们，要不要这个情报，如果要的话，至少得这个数，他再把拍卖的地点和时间告诉咱们，如果不要，那他就转手卖给别人了。”</p>
“要，当然得要。”江连横点点头：“老张现在正准备筹办兵工厂呢。”</p>
“那我去给林七回个电？”</p>
“去吧，越快越好，消息传回来以后，马上告诉我。”</p>
“好嘞，我这就过去。”闯虎抬起屁股，刚打算推开车门，却又忽然转了回来，“东家，你这回不是要去十里洋场吧？”</p>
“我去那干啥？”江连横反问。</p>
“参加拍卖会啊，这消息是从咱手里拿到的，张大帅不得派你去？”</p>
“扯淡，那是军工设备，我又不懂，轮得着让我去么？”</p>
闯虎皱起眉头，似乎有些怅然若失：“东家，真不会让你去么？”</p>
“你小子有屁就放，别老磨磨唧唧的。”江连横狐疑地打量着他，“啧，你小子不是想去那边玩玩儿吧？”</p>
闯虎憨笑着挠了挠头，却说：“东家，什么玩不玩的，我这都是为了你呀！你知道我这人知恩图报，为了你，我上刀山下火海都不眨眼，何况是去趟十里洋场，对不对？”</p>
“对个屁！”江连横骂道，“以前让你陪我去趟旅大，去趟哈埠，你吭哧瘪肚的不爱动弹，听说是十里洋场，你小子就来精神了？”</p>
“东家，那地方鱼龙混杂，你带着我，肯定没毛病，我早就发现了，咱俩八字合财，只要有我‘床下罂’出马，咱江家从来都是无往不利。”</p>
“别叭叭了，赶紧下车去跟范斯白联系！”</p>
江连横一脚把闯虎踹出了车门外。</p>
十里洋场到底是什么样，他当然也有兴趣，但他不想趁着给张大帅办差事的时候去，要去也是去玩，去消遣娱乐，而不是借公事过去，以免节外生枝。</p>
闯虎走后，江连横没再回去陪张效坤饮酒作乐，而是命令司机载着他回到城内小西关的保险公司大楼。</p>
本想吩咐方言去把雅思普生叫来问问情况，结果人刚一回到保险公司，德国佬便主动跟了过来。</p>
同范斯白传回来的消息一样，雅思普生也听说了国内有一大批军工厂，准备拆除机械设备售卖。只是，他并不知道拍卖会的具体地点和设备明细。</p>
双方的说法大差不差，起码证明了消息的确空穴来风，而且这消息眼下正在快速扩散，再迟一些，那就称不上是情报了。</p>
于是，当天晚上，江连横便与范斯白达成了交易――汇款，拿到拍卖会的秘密地点，以及设备货单。</p>
紧接着，江家便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则情报转达给了张大帅。</p>
如今，江连横给老张汇报消息时，早已不再需要亲自登门拜访，毕竟老张政务缠身，也没那么多闲工夫挨个招待，多数情况，只需给帅府秘书处拨个电话即可。</p>
他知道张大帅肯定很看重这则情报。</p>
大东边城门外的奉天军械厂和奉天造币厂正在改建，并且即将合并成大型兵工厂，厂区内的铁轨和枕木都已经铺设了大半，眼下只差设备和人才。</p>
不过，江连横对此一窍不通，既没兴趣，也没资格参与其中，呈上情报，也只是照例履行身为密探的职责而已。</p>
未曾想，消息刚刚转交上去，次日傍晚，老张便亲自点名，要求江连横来大帅府会面详谈。</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