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年初，老同学徐子秦被调到了江城，他也跟着搬了过来，继续从事顾问的工作。</p>

那些尚未来得及试试的犯罪计划，和他一起来到江城。</p>

……</p>

……</p>

【2、仙侠《山海夜怪录》】</p>

大周西南道，云州清徐县。</p>

余辉已沉，夜色渐深，袅袅白雾缭绕，啾啾乌鹊归巢。</p>

城外一处竹林间，颜和一位老和尚、一个少年围石而坐。</p>

青色巨石上，稳稳当当地摆放着一个酒坛和三个破碗瓢。</p>

穿旧袈裟的老和尚端起破瓢，给自己灌了一口酒，道：“后生，老朽同你说，那长安也没什么好的，不良人夜夜就捉咱们这些没门路的妖怪呐。”</p>

他佝偻着脊背，捻须而叹：“若是被抓着了，运气好的当几个月苦力，运气差的，可是要被国师拿去给女皇炼丹的。”</p>

旁边的少年捧着酒碗啄饮，闻言抬头帮腔：“我飞进宫看过那女皇洗澡，五十出头的人还白嫩得跟个豆蔻少女似的，不知吃了多少我同族的精魄！”</p>

一老一少两个妖怪一齐看向坐在青石上的颜，露出森森的白牙：“你且说，是不是这个道理？”</p>

颜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着蓝布长衫，一根蓝头巾束发，脸白得像鬼，被山林间浮动的绿火衬得幽幽。</p>

他抿了一口酒，放下酒碗，喟然道：“晚辈不得不去长安。家父在晚辈十岁那年离家，被不良人所害，埋骨于长安；家慈三月前也去了长安，音讯全无……”</p>

少年唾骂：“那些人类最不是东西，尤其是不良人！”</p>

老和尚叹息：“成日里找我们麻烦，还冠上些莫须有的罪名，近来还说我们劫了他们的粮……”</p>

颜只看着他们笑，右手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腿侧。</p>

他的笑容清澈无害，唇齿微不可见地比着口型，无声地念道：“三、二、一，倒！”</p>

数完最后一个数，眼前俩妖怪的身形不约而同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像被敲了一闷棍似的，直挺挺往后倒去。</p>

少年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p>

老和尚翘起一根食指，不甘地指着天空：“你……你是不良人？”</p>

“我只是个读书人罢了。”颜轻轻摇头，却不上前。</p>

符灰撒到酒里，又被尽数喝了下去，足以封了道行不够的妖怪的法力。</p>

寻常妖怪一般不会蠢到主动吃符灰，奈何颜装妖怪装得极像，还给符灰施了隐匿的术法，这才骗了这两个涉世不深的山间野妖。</p>

山林阒寂，冷白的月光皤然洒下，在两妖一人身上束了一条白绫。</p>

待那白绫缓缓偏移两寸，倒下的俩妖怪终于有了变化。</p>

人模人样的衣冠瘪了下去，留下两只动弹不得的动物。</p>

一只毛发稀疏的骆驼蜷缩在袈裟下，门牙缺了一颗，看上去有些年纪，正是那老和尚。</p>

旁边一摊布料裹着的则是一只七彩羽毛的鹦鹉，该是那多嘴多舌的少年。</p>

颜见此状貌，才算放下心来，从怀中摸出一串制式古朴的绳结。</p>

这是他的父亲留给他的遗物，起先他只当个传家的配件，直到一次夜路遇鬼，他凭借杂学散了那只鬼怪的道行，绳结忽地从他怀里飞出，将那恶鬼吞得一点不剩，才渐渐显出神异来。</p>

他发现，千妖百鬼、魑魅魍魉，凡是被他收服的邪物，皆可为绳结所吞噬。</p>

而后绳结会根据吞噬的邪物的成色，计量若干贝币，只需握住绳结，沉心静气，便可在虚空中看到贝币的数目。</p>

那些贝币可以用来从绳结处置换各种东西，消息、书籍、法器、奇珍、金银，乃至寿命、气运、资质……应有尽有。</p>

今日用到的对付妖怪的符灰和伪装妖怪的术法，自然都是颜从绳结中兑换得到的。</p>

此刻，只见那绳结自发飘到两只妖怪的上方，形成一个首尾相连的圈，将它们圈在其中，在夜色中泛出灿灿的金光。</p>

金光下，骆驼和鹦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就像是被吸干了血肉一样，几息间便只剩下一张黄色的骆驼皮和一蓬五彩斑斓的羽毛。</p>

金色的光点在空中凝成两行篆字：</p>

【高阳氏六十七代觋颜，巳月壬午献橐驼、鹦鹉，祭礼已成】</p>

【今赐颜灵巫之身，令其以七日为期，入山海界，事彼郊祀】</p>

前面一行字颜早已见惯不怪，无非是说他献祭了些什么东西。</p>

后面一行字却是从来没见过的，按照先前数次的经历，出现在那个位置的，该是贝币数量才对……</p>

远处传来缥缥缈缈的歌声，发音古怪，唱词也很陌生：</p>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p>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p>

那声音越来越近，不过几息，便好像在耳畔絮语，又钻入脑海圈圈盘旋。</p>

颜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长如游龙的白色在远处浩荡而来。</p>

那是一队穿着白色丧服的人，戴着黑色的鬼脸面具，宽衣博带，不是本朝的式样，倒符合传说中上古三皇时代的礼制。</p>

四个身形偏高大的人抬着一副棕黑色的棺木，说是棺木，却只有两片薄板，上面用麻绳缠了几圈，简陋得可以，与繁复的仪仗格格不入。</p>

白雾弥漫，给天地蒙了一层纱帘，那队伍便在雾气中穿梭，时隐时现。</p>

符灰还有剩余，颜抓了一把握在手中，不动声色地望着队伍一步步走近。</p>

他看清楚了，那棺木竟然是空的，两片薄板诡异地叠合，中间留出约莫六寸的空余，像是夹了个看不见的人。</p>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些。”</p>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p>

歌声悲壮而肃穆，颜听着听着，有一瞬间的失神，不由向前踏了一步。</p>

忽然，手臂被人使劲拉了一把，紧接着，一道沙哑的声音冷冷响起：“新来的，不要命了？”</p>

颜清醒过来，回头看去。</p>

一个作侠客打扮的中年男子不苟言笑地看着他：“进了这山海界，警醒着点，命只有一条，在鬼域里死了，那可是连前世今生都没有了。”</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