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马库拉格游记(3)(2 / 2)

罗伯特·基里曼将酒杯递给旁边的侍从。侍从打开特殊的保温器具,为执政官之子注满又一杯酒。罗伯特随后将金杯放回桌面,作为节制的象征。即使是元老院贵族,在贪杯而不自控时也会被逐出宴会。</P></p>

“我只是尽我当尽之职,做我可做的事。有谬误进入我双耳时,我既有予以纠正的能力,则没有恍若不闻的资格。”头戴月桂嫩叶的原体摆出一张自谦的光洁脸庞,如石雕般的肌肤微微发亮——当然,夜色将至,园中石柱上安装的电灯正在静静地将电力转化为光明。</P></p>

佩图拉博同样地放下酒杯。在身处泰拉的红肤普洛斯佩罗人的推动下,他对掺入糖浆或清水的葡萄酒的怀疑态度日渐加深。</P></p>

+你的沉默并不常见,莫尔斯。+他寻找了一下在灵能频道中说话的感觉,在接入后发现莫尔斯一直没有关闭这条通道。</P></p>

+因为我有个非常好奇的问题徘徊于心。+莫尔斯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桌上的面包和蔬菜,扣在锥形金杯上的手还未离开过桌面。+我问过康诺·基里曼和塔拉莎·尤顿,不幸未能获解,这或许是因为我提出的并非问题,而是经由提问的形式来抒发我固执己见的抱怨。+</P></p>

佩图拉博一时未能猜出莫尔斯又跳进了什么哲思的深渊。在他决定要不要追问之前,莫尔斯就拾起银叉,从桌上用作装饰的、以不同颜色的食物组成的宴饮者图案的手掌处,取用了一块兽肉。</P></p>

+烤乳猪。+工匠说,+马库拉格的物产之丰富,着实令人感慨。+</P></p>

佩图拉博主动地退出了灵能频道。</P></p>

又几句寒暄过后,前菜被移走,主菜一盘盘地端上石桌。</P></p>

旧夜的分割与不同星球各自不同的自然环境催生了无数似是而非的物种,没有人能将银河系中所有可食用的生物重新编入同一的门类并有规律地以高哥特语创造学名。佩图拉博决定用他已有的知识去模糊地概括与总结这些桌上的食物,将其称为鱼肉、兽肉和未知的烤肉。</P></p>

为了让基因原体感到满足,石桌上迅速被当做主食的面包、种种丰富的烤肉和同时作为点缀与食物存在的果盘填满。</P></p>

“在马库拉格的历史文献中,记载过在人类历史的中端,我们学会了制作面包。”罗伯特看见了餐盘边缘绘制的早期面包机械,即奴隶用类似于桨的长柄木棍在筒中搅拌面、水、葡萄汁与啤酒花的图片,“在这之前,我们食用其他的淀粉制品。”</P></p>

“泰拉的档案馆里认为面包的发明大致在至今一万年前的纷争时代,这种食物的诞生源自一些特殊组织在进行生物研究时的副产物。不过我认为,如面包一类制作简易、易于储存的食品,真正的起源显然是人类文明中更早的某一节点。”</P></p>

“我们的文化中含有大量模糊未解的断层和残缺。”罗伯特遗憾地拿银叉取来一块面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接住他关于历史的讨论课题,“这显然影响着马库拉格文明的接续和发展。当文化对人们的塑造作用因为其本身完整性与一致性的损坏而丢失了它的超越性与向心力,那么人们向前行进的动力无疑会遭到削弱,而这种削弱又接着作用于文化本身,形成了一种相对负面的循环。”</P></p>

“有时我们也要创造自己的文化。”安格隆说,“一种彻底革新的新文明。”</P></p>

罗格·多恩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这张石桌上餐盘内吃剩的骨头堆积最多的人,考虑到唯一能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因为过于华美的装潢和餐具而食欲不振,他正以一己之力对抗着此地食物的浪费现象。</P></p>

他在侍从为他更换餐盘时找到了开口的机会:“首先,存活是文明的基础。”</P></p>

“你们在讨论创造和重新创造,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基于现有文明的延续与发展,思考如何令文明恢复活力。在泰拉的图书馆中,我有时会思考是否存在着一种可能性,完整地整理从人类诞生至今的主要历史脉络,并以此为主干,逐步探究文明的根茎、旁枝、消失在时间中的枯叶和支撑文明存在的核心主干。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过类似的看法,罗伯特。”</P></p>

佩图拉博将话题的线头接入手中,并将之递到基里曼处。罗伯特会是一个出色的辩论伙伴,他想,并且相信对方亦有同感。</P></p>

“还有纠正和勘察谬误。”罗伯特·基里曼欣然接过话题,湛蓝双眼直直望着佩图拉博,“并破除神话和迷信的阴云,比如马库拉格曾有的一些显而易见离真相极为遥远的传说。我早已对这些和理性严重违背的言论,深感传递理智和客观准则的必要与紧迫。”</P></p>

他显然依旧惦记着帝皇的帝国真理。看来那套光辉璀璨的理论对有些心中满载希望之人着实充满吸引力。</P></p>

“让我列举一些例子。基于理性和知识去思考,我不理解那些爱情戏剧剧本里吸食血液怎么会让人交换记忆,宏大的战事记载中人又怎么可能做到在茫茫宇宙中靠着几句祈祷就令一颗与我们为敌的星球起火。还有马库拉格文化诞生之源的那座城池,怎么可能是由一对被狼养大的兄弟建造?和人类社会的长期隔绝无疑只会令凡人的思维彻底定格在野兽的层次。”</P></p>

“我赞同你的看法,罗伯特·基里曼。”一道声音从佩图拉博身边发出。“不过也不要否认例外的存在。”</P></p>

这是罗伯特首次听见莫尔斯说话。他好奇地辨识着这个被佩图拉博称作“导师”的人富有特色的冰冷声调,并记住了他露出的那丝难以解读的笑意。</P></p>

“你遇到过例外情况吗?”罗伯特问。“我会调整我的理论。”</P></p>

“哦,当然。”莫尔斯笑道,叉子挑起一块洒着砂糖和坚果的餐后栗子蛋糕,“我见过,佩图拉博也见过——我指的是黎曼·鲁斯。”</P></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