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强聚拢的人马，被匈奴人围着一通乱箭之后，立刻作鸟兽散。</p>

没了士气，悲观失望，再是神勇之人都无用了。</p>

箕澹眼含热泪，绕过奔逃之时，发现原本在上头督战的刘琨已经不见踪影。</p>

他长叹一声，或许这样也好。</p>

刘越石终究是讲义气的。</p>

去年三万家百姓南下，是他拿出了最后一点存粮救济。今日晋阳陷落，与多了十几万张吃饭的嘴不无关系。</p>

而今一切都结束了。</p>

三万家军民南下，声威一时无二。虽粮草匮乏，刘越石亦力排众议，慨然出兵，虽然最后惨败于刘曜之手。</p>

一年之后，三万家百姓星散，晋阳无兵无粮，陷落在即。</p>

好似做了一场梦。</p>

梦醒时分，大家洒泪而别，呜呼哀哉。</p>

匈奴人紧随溃逃的箕澹、刘琨等人身后，冲进了晋阳城，试图寻找粮食。</p>

城外的骑士纷纷下马，开始打扫战场。</p>

尸体上的衣服先扒掉，还可以用。</p>

武器也捡起来，能当个备用器械。</p>

尸体无分敌我，头颅一律砍掉。</p>

有人在河边洗刷锅碗瓢盆。</p>

有人拿着铁刷，开始刷肉片。</p>

有人开始争执，一个说肝肥美，给我多点，拿臀肉与你换，一個怎么也不肯屈从。</p>

断肢残臂也被收拢了起来，放在一石臼中，用力捣烂后，做成糊糊，随意煮熟了吃。</p>

卫雄被匈奴人擒获，绑缚了起来，听到匈奴兵的争执之语时，竟无太大的反应。</p>

大灾之时，又怎能苛责他人？</p>

事实上他也知道肝肥美，没吃过的人不会知道……</p>

突然之间，他又悲从中来，仰天而泣。</p>

先后跟着拓跋猗卢、刘琨多年，多历战事，到头来却混得人不人鬼不鬼。</p>

攻破敌城时，他曾大肆屠戮，吃肉脯。</p>

被敌人杀败时，他曾丢弃老弱，任敌人蹂躏。</p>

而今兵败被缚，似乎也是咎由自取。</p>

但他不甘心啊，乱世之中，谁能温情脉脉，都是没办法的事。</p>

匈奴人走了过来，手持尖刀，竟是要直接剖腹取内脏，献给首领。</p>

其实，这都是乱世灾年的常规操作了。</p>

只不过人们不太愿意传播这类不忍言之事罢了。</p>

身处这样的洪流之中，没病都会生出点病……</p>

有的人病重一点，如卫雄和他的匈奴敌人。</p>

有的人病轻一点，如邵勋和他的部下们。</p>

大家都有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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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日前，潘滔等人还在猜测要不要打匈奴呢。</p>

事实上，不用你去打，他们攻过来了。</p>

八月初十，秋高马肥。</p>

旷野之中，牛角声阵阵。</p>

无数匈奴步骑蜂拥而至，裹挟着大量流民，直朝温县扑来。</p>

温县令荆弘登城眺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p>

他从不知道，匈奴居然能动员这么多人。</p>

他亦不知道，匈奴人居然愿意打他们不擅长的攻城战。</p>

头发花白的老人与流着鼻涕的半大少年站在一起，举着长枪，慢慢前进。</p>

甚至连女人都骑上马背，弯弓射箭。</p>

这他妈的不过日子了？！</p>

女人、少年死了，以后部落还怎么发展？</p>

就地宰杀宝贵的牛羊，不惜马力，死命冲锋，这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p>

这仗即便打赢了，他们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渡过即将到来的寒冬。</p>

这个秋天，注定要死无数人。</p>

温县城内的军士、流民、壮丁、健妇都被动员了起来，编成各支营伍，登上城头，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p>

甚至就连七八岁的顽童都被发了木棍。</p>

关键时刻，哪怕消耗敌人一支箭也是好的。</p>

骑士仓皇奔出温县，往河阳方向疾进，传递军情。</p>

匈奴人左右堵截，骑士拼死冲突，最终只有两名伤痕累累之人将消息送到了河阳北城。</p>

归建河阳的黑矟军立刻派出信使，将消息接力东送，最终于八月十四日清晨送到了汴梁。</p>

汴梁幕府正在争论要不要北伐河内，支持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吵得不可开交。</p>

但现在么，一切争论都结束了。</p>

你还在讨论要不要进攻，但敌人已经主动打过来了。</p>

其实别无选择。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