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这谈不上温和的话音落下，顿时让脸色本就难看的马远更加难看了起来，他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脸上充满着被讽刺的屈辱与愤怒。</p>

只见他双手死死地握着拳头，额头青筋在这一刻狰狞突现，本就难看的表情在此时更是显得有些扭曲，他咬牙低吼道：“林枫，你休要猖狂！”</p>

“你以为你多有智慧吗？你以为你真就看穿一切了吗？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这得意的嘴脸在我看来有多可笑！你以为破案了，你以为你找到了真相，可实际上，你距离真相还有十万八千里远！你说郜顺被利用的团团转……那你呢？你是否知道在我眼里你和郜顺都是一样的？”</p>

马远先是愤怒低吼，接着又讥讽大笑，整个人在其他人看起来就和神经病一样变化无常。</p>

可是林枫却眸光突然一闪，他说道：“你说我没找到真相？还说我与郜顺一样？真是可笑！本官都已经揪出你这个真凶了，还算没找到真相？而且本官也已经识破了你所有的算计，又怎会与郜顺一样？”</p>

他冷笑的看着马远，淡淡道：“马远，输了就是输了，你却说这种话……怎么？敢出手杀人，却不敢承认被抓的现实？”</p>

林枫的声音越是冷淡平静，对马远的刺激越大。</p>

只见马远眼球都发红了，他表情更加狰狞，只觉得一股让他想要撕碎一切的暴虐情绪直冲大脑，让他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撕烂林枫的嘴。</p>

“谁说你找到真相了？你知道为什么王俭会死吗？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查这个案子吗？你知道这个案子你查明白后，究竟意味着什么吗？林枫，你……”</p>

说到这里，他声音突然一顿，仿佛冷静的理智忽然回归，整人就有如被一盆冰冷的水从头顶直接浇落了下来，让他有如狂奔的烈马突然遭遇了绊马索，戛然而止，瞬间清醒。</p>

他脸色猛然惨白了起来，双眼震怒又惊恐的盯着林枫，失声道：“你……你算计我！？”</p>

“什么？林寺正算计他？”</p>

众人听着马远的话，不由一怔。</p>

刚刚不就是林寺正嘲讽马远，然后马远愤怒反驳吗？</p>

怎么成林寺正算计他了？</p>

林寺正算计什么了？</p>

他们完全想不明白。</p>

而林枫听到马远震怒的话，却是嘴角微微扬了起来。</p>

他刚刚一改常态的对马远讽刺输出，可不是自己真的就喜欢高高在上的贬低他人。</p>

他是故意激怒马远的。</p>

马远在这个案子里，一直处于优势的主导者地位，他算计郜顺，算计王府众人，甚至将来查案的周贺林乃至自己，都当成了能够随意算计的棋子。</p>

所以在自己将马远揪出来之前，马远一直都十分自得骄傲，无论他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有多谦卑，也改变不了他背后轻视自己的事实。</p>

而也正因如此，在自己将马远揪出来后，马远内心也会难以接受，他会比郜顺更加不愿接受这个事实。</p>

故此，自己就利用这一点，先是指出马远留下破绽的地方，然后又带着嘲讽语气贬低讽刺他，自己要做的，就是用力的践踏马远心中最骄傲的地方，从而使马远的愤怒超过理智。</p>

只要马远的理智被愤怒压过，那马远就很可能会透露出一些他背后势力的线索。</p>

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在林枫对其毫无任何头绪的情况下，也是极大的收获。</p>

毕竟林枫打一开始，就确定马远只是一个执行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其背后的势力，或者说他背后的主子效力。</p>

所以正如马远所言，抓住马远根本就不算找到真相，但真相藏得太深了，林枫需要一个突破口……眼前的马远，正是他选择的突破口！</p>

至于结果……也显而易见了。</p>

马远果真如林枫所料想的一样，为了反驳林枫讽刺的话，震怒之下，将一些绝对不能说的秘密透露了一些。</p>

只是可惜，马远只开了个头，就意识到中了林枫的计，迅速冷静了下来。</p>

但终究还是让林枫知道了一些秘密。</p>

“王俭为什么会死？”</p>

“我为什么会来查这个案子？”</p>

“我是另一个郜顺……他的意思是说，我也和郜顺一样，正在被谁利用？”</p>

林枫眯起了眼睛，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马远暴怒之下所说的这几句话。</p>

王俭为什么会死……指的是他们杀王俭的动机？</p>

这是否意味着，他们杀王俭，有某种必然的理由？这个理由，未必是针对的自己？</p>

我为什么会来查这个案子……指的是我会来查此案，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中？</p>

而我是另一个郜顺……指的是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某个大戏之中？查这个案子，就是这场大戏的一部分？</p>

林枫因为已经猜想这个案子与太子昏迷案有关，所以他大概能明白后两句话指的很可能就是东宫案……如此说来，东宫案恐怕真的十分不简单。</p>

至于第一句话……他们杀王俭的动机，这还真是林枫目前没有查到的。</p>

他在王府内查到的线索，只有郜顺挖心的动机，以及马远杀人的证据，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收获了。</p>

如此看来……还是要想办法从马远嘴里，或者其他地方查明王俭被杀的原因。</p>

他担心这件事，与东宫案可能有联系……在确定东宫案明摆着不简单与危机四伏的情况下，但凡有任何能提升自己成功率的机会，他都不能放过。</p>

将马远透露的消息完全消化后，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能有这样的收获，就不枉他耗费心血的调查。</p>

他看向仍旧心有戚戚怒视着自己的管家，笑了笑，道：“你说本官算计你？本官只是说了一些实话罢了，怎么就成算计你了？难不成……你还藏着什么秘密？”</p>

“我……”</p>

管家神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林枫，他不确定林枫刚刚激怒自己的话是故意的还是巧合，所以他根本不敢再乱说任何多余的话，只能迅速闭上嘴，不再多言。</p>

林枫现在还不想引起马远背后主子的注意，所以他故意表现出刚刚那只是巧合的样子，再加上马远说的内容也极其有限，他相信在这个长安混乱的时刻，马远背后的主子未必会因为那么些许的怀疑，对自己有太多的注意……当然，如果自己真的被怀疑了，那也无所谓。</p>

他最不怕的就是对方有所行动，对方做的越多，自己能够掌握的线索也就越多，当线索多到一定程度，对方很可能直接就会暴露。</p>

所以，无论对方怀疑与否，在这种自己已经处于对方棋局内的情况下，都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了。</p>

他看着谨慎的不再开口的管家，说道：“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说说你吧。”</p>

管家紧紧地盯着林枫。</p>

就听林枫道：“刚刚你对本官一阵输出和反驳，还嘲讽本官没有找到真相……所以马远，你这是已经承认自己就是杀人真凶了吧？”</p>

听到林枫的话，王府众人和长安县衙众人都连忙看向马远，连高履行都忘记挑刺了，也盯着马远。</p>

可谁知，马远闻言，却是冷笑道：“林寺正这话说的可不公允，小人刚刚完全是被林寺正的语气冲昏了头脑，说了一些气话，怎么就是承认了自己是真凶呢？”</p>

“再说林寺正可以仔细回想一下小人说过的话，小人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我杀过人，或者真凶就是我的话，所以林寺正可不能冤枉小人。”</p>

“冤枉你？”林枫深深地看了一眼马远，他明白，看来刚刚突然间的冷静，让马远已经从被自己营造的压迫氛围下挣脱了出来。</p>

所以现在，马远这是准备死咬不松口了。</p>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马远，道：“大家现在可都知道你就是真凶了，你觉得你死咬不松口有用？”</p>

马远直视着林枫的双眼，针锋相对道：“之前周县令说朱赫是真凶时，大家可也都一样认为朱赫就是真凶……但结果，朱赫根本就不是真凶！”</p>

看戏突然被点名的周贺林：“……”</p>

你们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总要拿我来鞭尸？</p>

马远面带挑衅的看着林枫，道：“而周县令当时指认朱赫是真凶，至少也是拿出了证据的，虽然那证据有问题……可林寺正你呢？”</p>

“你说小人是真凶，可是你从指认小人开始，到现在……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推理，哪怕你说的再有道理，听起来再真实，可那也是推理。”</p>

“你说小人的话语里有漏洞，你说小人故意隐瞒关键的信息，你说小人专门引导你找到错误的线索……你说的这一切，都是你的推理，你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小人真的就是那样做的。”</p>

“而事实上，无论你们信不信，这些真的都是巧合！小人完全不是故意那样做的，但没办法，巧合的事发生了，也便成了这样！可如果大家以巧合来定我的罪，而不是证据……那我不服！”</p>

管家的声音很大，他腰背挺直，语气里充满了义正言辞，仿佛他真的就是正义的一方。</p>

使得哪怕众人仍旧相信林枫的推理，可这一刻，也不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p>

正如管家所说的那样，推理终究是推理，没有证据，根本无法定罪。</p>

一时间，众人视线又不由从管家身上重新挪回到了林枫身上，他们想知道林枫会怎么办。</p>

如果真的没有证据，恐怕今天，真的就不好收场了。</p>

哪怕强硬的将管家抓起来，可消息一旦传出去，也必会引起一些问题。</p>

更别说，专门等着林枫犯错的高履行还在这里呢，林枫若没有足够证据，高履行绝不会坐视不管的。</p>

一次立功机会，或许真的就会因此错失。</p>

张在注视着林枫，高履行也在注视着林枫，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林枫开口。</p>

终于，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林枫笑了：“马远，你不会真的以为本官没有直接指向你的证据吧？”</p>

“什么？”马远心中一惊。</p>

林枫看着马远，慢悠悠道：“从你为这个案子所设下那么多陷阱，从你费尽心思将罪责推到其他人身上就能看出，你十分想逃出法网，哪怕本官指认你出来，你也绝不会轻易认罪，所以本官都料想到这些了……”</p>

他意味深长道：“你不会以为本官真的没有周全的准备，就直接指认你吧？”</p>

马远瞳孔不由一缩：“你……你别唬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