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眼睛依旧贴着锁孔,压抑的呼吸频率不知觉地变快,她数到了第十个,第十个从门前经过的菌菇人形。
不,实际上还是九个,她见过这具了,在它齐平锁孔的腰部,有排片样的一蓬蓝色鳞蕈。
这次经过的间隔较前更久。那些盲目的尸体数量没有想象中多,而且正在这幢体积不小的建筑里分散开来。
从这里看不到它们的眼睛,想来是已经布满菌斑,或干脆被新长出的菇类取代。不知是用什么“看”路,总之是没有一个在一门之隔外发现她。
在口袋里,伊冯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那把钥匙。
她屏息等待,等下一具行尸从门前经过、脚步远去,用反复练习来的稳定执笔手法,把钥匙插进锁孔,堵住了那个光点。
全然的黑暗包裹上来,她闭眼聆听金属机构扭动的极轻微声音,确认它没有盖住被菌绒柔化的脚步声。另一只手,握着那柄战利品匕首,工匠们把它打磨得很好。
布里默不来找她,那她,可要去找布里默了。
伊冯拉开房门,快速观察两侧,色彩艳丽的背影缓步转过拐角,对身后窥视不为所动。她小心地迈出了第一步,脚尖落地,踩上走廊地面。
很轻巧,没想的那么难。她的动作快起来,思维明净流畅得像雪层化水,虚掩门扉,猫一般贴墙小步轻快行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走廊尽头,看着臃肿的浅淡影子在拐角浮现,俯身藏进旋梯阴影里。
整个过程不到二十步,她发觉自己不自知地屏住了呼吸。心脏颤动不止,是说不清的感觉在竭力保持静默的表面下暗流涌动,不像纯粹的恐惧,倒是接近惊险,乃至于一点亢奋。她正走在意愿的道路上,尽管这条道大概只有独木桥宽。
和心跳一样,一旦开始便不能停下来。给自己几秒调整呼吸后,伊冯在一楼出口向外窥探,随即迅速缩回。
两具形貌特异、头顶昂扬叠扇菌冠的身影,缓步于似有纱幔样彩粉陈铺的长厅,跨过横斜倒下的仆从。大片粉尘中心,是被华盖绽放喷发状躯壳死死纠缠的人形,它们似乎在播散出大片粉尘后“真正死去”了,完成了某种使命,不再像同类那样被不可理喻地驱动着。
如果抛开这这场景的意义,以及死者中有威尔伯特、还是被缠住的一个;伊冯的确有负罪感地体会到了一种无需学习理解就能理解的“美”,纯粹的缤纷华丽,远超在里弗斯大学的宴会布置。
重重地咬住嘴唇,她压下了这种感觉,以及来到一楼后愈发严重的咳嗽冲动,迫使自己专注于目标。
布里默的房门是上锁的,这意味着她必须接近内务官的遗体,躲过徘徊躯壳拿到那串钥匙。
很难,但不是不可能做到,一路上的桌椅杂物会掩护她,而那串闪亮的小金属就掉在尸体不远处的一张长桌边。
没有犹豫地,在那两具躯壳走远时,她俯身爬了过去,越过仆从们的尸体,并发现人数好像对不上,而粉尘边缘有个半人形的缺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