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便这样各自茫然地站在南衣河边。
陆小小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还算热乎的包子:“师弟吃包子吗?”
南岛退后一步,摆了摆手说道:“我不吃谢谢。”
陆小小却是蓦地沉默了很久,收回了那个包子,看着南岛轻声说道:“师弟当真不记得我了?”
南岛再退后一步,疯狂摇着头。
陆小小心道,不记得就不记得啊,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
南岛看着陆小小的这种神情,却是想着莫非自己真的认得她?
坏了,我成十二楼了。
陆小小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南岛,没有在支支吾吾下去。
“我叫陆小小,来自岭南剑宗小白剑派,想问下师弟,有没有兴趣随我回山上修行!”
南岛愣了许久,这才明白了这个女子的来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陆小小说道:“原来师姐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陆小小诚恳地说道:“当然是为此而来。”
南岛沉默许久,缓缓说道:“那为什么不直接说?”
陆小小叹息一声说道:“毕竟岭南剑宗这个名字,说起来太丢人了,但凡我是人间剑宗的,我早就理直气壮地把你拖走了。”
“......”
“所以师弟觉得怎么样?”
南岛沉默许久,轻声说道:“暂时还没有这种想法。”
陆小小叹息了一声,失落地低下头去,看着手里握着的那个包子,但是很快便又抬起头来,看着南岛笑着说道:“好的。”
南岛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陆小小又把那个包子举了起来,说道:“请你吃个包子吧,我自己做的,张小鱼师兄吃了都说好吃。”
南岛愣了愣,接过了包子,咬了一口,说道:“多谢。”
陆小小看着南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
“所以师弟要去哪里?大泽那边吗?哪里或许会有些危险。”
南岛吃着包子,叹息着说道:“去帮我一个朋友打听一些消息。”
“那边有什么消息?”
“我也不知道,去看看吧。”
陆小小却是颇为严肃地说道:“大泽那边可能很快就有事情发生了,师弟真的要去?”
南岛愣了愣,问道:“什么事情?”
陆小小说道:“不知道。”
“......”
陆小小看着南岛这般一瘸一拐地模样,想了想说道:“或者我陪你去看下吧。”
南岛沉默少许,说道:“师姐是想让我欠你点人情?”
陆小小理直气壮地说道:“是的。”
南岛把啃了一半的包子又递了回去。
陆小小转身离开,叹息着说道:“师弟你还真是不给机会啊。”
南岛心道我连你们小白剑宗是啥都不知道,为啥要给机会。
不过包子确实好吃。
南岛撑着伞转身沿着长河离开。
南衣河两岸有着不少的青山,环绕着大河而去,一直到绵延到远处,才显得开阔起来。
然而细雨朦胧,南岛并不能看见那么远的东西,于是只好慢悠悠地走着。
一直到暮色时分,南岛才堪堪走出了青山,看见了那片被笼罩在大雾里的云梦大泽。
南岛停在青山长河的出口,面色古怪地看着那片芋海之外的大雾,又回头看向遥远的细雨中的南衣城。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场这样的雾?
南岛觉得很是奇怪。
但是这并不是南岛应该关心的问题。南岛拄着剑,沿着并不算高的青山脚下那些小道往前走去。
去问天狱吏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鼠鼠将南岛送出南衣城的时候,告诉了他,或许可以去找下泽外某处青山脚下某个种花的老头——按照天狱那边传来的消息,柳三月的死讯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南岛走在茫茫的青山里,心道这去哪里找一个老头?
泽边大雾被雨中微风吹着,不住的翻滚着,像是某只安静蛰伏的庞然巨兽,随时都要向着青山边扑过来。
南岛一面警惕地看着那边,一面沿着青山下的小道走去,他也不知道这个方向对不对,但是总要走过去才知道。
往前走了好一阵,南岛远远地便看见了一些雨中大片开着的花丛,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误打误撞的,倒也没有走错地方。
南岛看了眼天色,加快速度向着那边而去。
风吹芋叶如海,南岛却是蓦然瞥见了那些芋海之中似乎站着许多人。
停了下来仔细地看了一阵,才从那些偶然露出的衣裳上辨认出了那些人的身份。
天狱之人。
原来他们真的都在大泽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南岛一面想着,一面向着那片花从所在而去。
走近了之后,南岛便看见了一个小院子,便坐落在花丛之中,依稀可以看见那里有人披着蓑衣,蹲在院子的花圃里,似乎是在摆弄着什么东西。
南岛拄着剑一路走去,终于细雨暮色里穿过了那些花丛,停在了那个院子门口,抬手敲着院门。
过了没多久,便有人缓缓走了过来,打开门,疑惑地看着南岛。
“你是?”
老人上下打量着南岛,目光停留在南岛身后的剑上许久。
南岛行了一礼,说道:“我从南衣城而来,想要问您一些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
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往旁边让了让,看见南岛一瘸一拐地走着,倒还走上来扶了南岛一阵。
二人走到檐下坐下,老人将手里的小锄头放在墙角,笑着看着南岛说道:“是为了那个年轻人而来的吧。”
南岛不知道柳三月到底多大,自始至终都只知道这个名字而已,但见老人这样说,还是点了点头。
“我想问下,您真的看见柳三月死了吗?”
老人轻声笑着,说道:“他死了。”
南岛愣了愣,如果老人没有说谎,那么鼠鼠那晚见到的,莫非真的是从冥河回来的柳三月?
老人似乎知道南岛在想什么一般,轻声说道:“他不是死在泽里。”
南岛震惊地看着老人,缓缓说道:“您的意思是?”
老人转头看向檐下某处,那里有架躺椅,柳三月昨晚便在这里躺着,说了他的故事。
“他死在了南衣城。”
南岛怔怔地说道:“为什么?”
“因为他是柳三月。”老人轻声说道,“当他回到南衣城的时候,人间剑宗便会杀了他。”
老人说得很含糊,南岛虽然没有明白为什么,但却也是信了三分。
“您如何知道?”
老人看着南岛身后的剑,缓缓说道:“因为我曾经也是剑宗弟子。”
“我知道人间剑宗在某些时候,会做怎样的决定。”
老人平静地说着,想着那个年轻人,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当他躺在椅子上,讲完了他的故事的时候,老人便知道他回去南衣城,是有去无回了。
南岛坐在檐下,长久地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人看向了那片大泽边的芋海。
“你看见了那边那些天狱的人了吗?”
“看见了。”
“他们也是来杀柳三月的,只是我当时骗了他们,所以他们不知道,柳三月真的已经死了。”
南岛沉默了很久,看向老人说道:“既然都骗了天狱的人了,为什么又要告诉我?”
老人在檐下叹息着。
“这样一个人,死在人间,总要留一些真相给世人,哪怕这样会坏了剑宗的名声。”
老人轻声说道。
“但总要做一些事,才能有些心安。”
南岛沉默了下来。
老人看着南岛身后的那两柄剑,轻声说道:“答应我,在这个故事结束以前,不要告诉世人真相,真相是残酷无用的——带血的呐喊才能拯救南衣城。”
南岛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说什么。但您为什么不到时候亲自告诉他们?”
老人笑了起来,看着远方大泽,轻声说道:“我在城外,肯定会是先死的那一个。”
南岛沉默了下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