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中国是一个国有制为主的国家,这些装备企业都是属于国家的,尤其是都听命于那个重装办。我们即便是分别去谈,也无法保证他们不会串通起来,形成一个价格联盟。”米内隆吉道。
内田悠道:“这就需要我们的技巧了,如果我们能够破坏他们的联盟,他们就会互相压价。这一点,纺织协会那边做得非常成功,我想我们可以向他们学习学习。”
“好的,我这就去给他们答复,咱们下个月组织一个考察团,到中国去考察合作企业的生产条件,同时分别洽谈合作的具体事宜。”乾贵武志说道。
“他们是想再导演一场生丝大战呢。”
在得到日本化工设备协会的答复之后,冯啸辰冷笑着向王根基说道。
“分化瓦解,各个击破,小鬼子玩这套把戏玩得挺溜呢。”王根基也恨恨地说道。
中国是世界闻名的丝绸之乡,80年代中后期,中国的生丝出口曾占全球生丝国际贸易量的80%以上。中国生丝的主要出口国便是日本,日本厂商利用中国各省之间的竞争,挑起了一场生丝大战,生生把中国出口的生丝价格从1980年的每吨3.44万美元,压低到了1985年的2.34万美元。如果考虑到美元贬值的影响,中国出口的生丝价格从1980年到1985年之间几乎下降了一半。
日本厂商在生丝大战中的手法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利用各省急于完成出口创汇任务的心态,放出风去,说哪个省的价格最低,就采购哪个省的生丝。各省明知是个坑,也不得不往里跳,互相比着降价,一直降到自己扛不住了才罢休。
与在国际市场上降价销售相对应的,是各省在国内市场上轮番涨价抢购蚕茧,以满足出口需要,因此这个时期在生丝大战之外,还有一场蚕茧大战,同样打得天昏地暗。
蚕茧大战的买卖双方都在国内,也算是肉烂在锅里。但生丝大战则是国人竞相降价把东西卖往国外,而且这东西原本就是国外迫切需要的,别说降价,就是涨价几成也不愁销路,可偏偏是人参卖了个萝卜价,这就不能不让人扼腕了。
冯啸辰和王根基都是搞宏观经济管理的,对于这桩公案自然是非常了解的。国家有关部委也曾出面试图调停这两场大战,但收效甚微,原因就在于改革之后国家大量放权,对地方已经失去了控制能力。日本人在经济情报方面一向是十分敏感的,他们正是抓住了中国经济体制变迁的这个漏洞,从中渔利,赚了无数的黑心钱。
“我们不能重蹈生丝的覆辙,各企业必须步调一致,共同对外。这一次合作,并非是单纯的我们有求于日本人,日本人也同样有求于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我们能够给日本企业带来的好处,不比他们给我们的好处少。”冯啸辰道。
王根基笑道:“你应该说,是就目前而言。”
冯啸辰也笑了,说道:“我们老师上课的时候说过,凯恩斯有句名言是这样说的:对于长期而言,我们都死了。日本人现在也只能看到眼前的事情,20年后的事,谁能看得到呢?”
王根基道:“可你小冯能看到啊。从一开始,你就是冲着把日本人挤垮去做的,从上次引进技术,到这一次给日本人代工,你都没安着好心呢。”
“日本人是欺负我们缺乏核心工艺,觉得能够永远让我们替他们他们打工。”冯啸辰评论道。
王根基道:“可他们哪知道,你和老吴早就在安排搞合成氨的核心工艺开发了。浦江交大那个王宏泰的课题组,你们已经追回了三期经费,前前后后花了五六百万了,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些眉目了?”
冯啸辰在嘴边竖起一个手指头,示意王根基不要张扬,然后微笑着说道:“他那边只是一个方向,其他几个单位也都有自己的方向。不过,我跟他们说了,不到火候不揭锅,他们现在可以发表一些边缘内容的论文,核心思路这方面要严格保密,不能让人察觉到我们正在朝这些方向努力。等到时机成熟,咱们就一举申请下专利,然后就可以拿着这些专利和日本人好好玩玩了。”
王根基看着冯啸辰,摇头叹道:“小冯啊小冯,我真无法理解,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阴险的想法。日本人让你盯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