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吗?”韩谦反问道。
冯缭稍作沉吟,说道:“梁师雄、朱让统领叛军,联合蒙兀骑兵占据汴洛之后,朱裕被困关中,韩元齐、陈昆孤守徐泗,而徐明珍进退两难,他们或许三五年都未必能分出胜负来,这一形势,对大楚最为有利,对棠邑最为有利……”
不管怎么说,梁国始终才是众人所面对的最大敌人。
倘若能先肢解梁国,消灭这一大敌,即便这个过程中,淮东及襄北都会跟随着获得大利,但不管怎么说,对棠邑来说也是最有利的。
而他们此时派人前往找陈昆通风报信,且不说这会落下被朝野上下指责通敌的诟病,陈昆会不会仅凭借一封秘信就相信他们?
而即便陈昆相信他们,会不会让出濠州?
陈昆所部乃是步卒,抢在魏州叛军之前赶到汴京逐走梁师雄是不现实的,他极可能会通知韩元齐率骑兵从徐州驰援汴京,而他则可以选择暂时留在濠州按兵不动。
再退一步,陈昆即便让出钟离城,他们此时还是无法推测徐明珍的反应。
另外,他们也无法确认韩元齐就一定能抢在魏州叛军抵达之前,将梁师雄逐出汴京城,等候朱裕率主力
归来。
梁师雄此时在汴京,能归他调用的嫡系兵力是不多,发动兵变后,还要镇压汴京附近其他拥护梁帝朱裕的兵马,但梁师雄乃大梁名将,暗中筹谋这事也久,韩元齐疲军远至,还真未必是他的敌手。
在冯缭看来,他们选择坐看梁国彻底崩溃、大乱,才最为有利,而选择给陈昆通风报信,变数就太多、太难控制了。
冯缭看向田城、郭荣等人,看他们沉默着不说话,也知道他们也更倾向他的意见。
韩谦也没有忙着说服他人,看向王珺:“你觉得呢?”
“此时是不应坐看梁境大乱,但仅凭沈鹏及云和公主所书的这封秘信,如何取信陈昆、韩元齐,也是一个大问题?”王珺秀眉轻蹙的说道。
“那也只能赌一把了,”韩谦袖手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看向还欲劝谏的冯缭等人,语气冲和,却又不容置疑的说道,“看似梁国大乱,对大楚,对棠邑都最为有利,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也将给蒙兀人彻底消化河朔及河东故郡留下充裕的时间。到时候,你们谁有把握赶在蒙兀骑兵之前,先占中原?不管怎么说,魏晋之后,胡马铁蹄蹂躏中原一百六十年的那一段血泪历史,不能在我手里重演。朝野说我通敌,便由他们说去好了。”
听韩谦这么说,冯缭也是气滞,站在那里低头再看河朔地形图沉吟起来,也不得不从更大的视野去权衡天下大局可能会有的变化。
即便在梁帝被迫撤兵西逃之时,潞州没有失陷,晋军主力差不多也被打残了,何况晋太子石承祖与潞王石继源还陷入内乱之中,实际上只能便宜王元逵乘机率成德军从井陉西进太行山。
这时候王元逵即便夺不下潞州城,也能尾追梁军主力之后,先占领泽州,控制这一个堪称河朔门户的重镇。
梁国陷入大乱,自顾无暇,蒙兀人以成德军为前驱,消灭晋国,占领河东、河朔,最短可能仅需要两三年的时间。
到时候梁国内乱没有平息,蒙兀骑兵则可以顺势南下,那时候楚军能做好与蒙兀骑兵在河淮中原大地争雄的准备吗?
而倘若到时候梁国内乱平息,大楚兵马还是会被限制在淮河以南难以北上,顶多收复淮西疆域,占不了太大的便宜,但蒙兀人却可以继续深入的消化河东、河朔地区。
没想到王珺一个女流之辈,竟然能第一时间看得更透彻,冯缭心里也是汗颜,只是眼下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如王珺所言,要如何取信陈昆,又如何说服陈昆老老实实的交出钟离城?
要不然的话,他们派人去通风报信,真就是太亏了。
“我携秘信去钟离城见陈昆,应比谁都有把握。”奚荏这时候说道。
“奚夫人……”郭荣、田城皆是一惊,他们知道要取信陈昆,必须要有足够分量的人亲自过去才有更大的可能,但在座皆是堂堂男儿,断没有道理让一个妇孺之辈去冒这个风险。
“云和公主不是在韩豹他们的控制之下吗?我过去,陈昆即便不信,即便不让出钟离城,也想要扣押,但不至于会为难我,大不了日后你拿云和公主来赎我,”
奚荏见韩谦蹙着眉头想要打消她的念头,坚定的说道,
“而当年龟山之会,只有我、田将军、赵将军在场,与陈昆、韩元齐见过面,田将军、赵将军都要统领兵马,除了我之外,还有更好的人选吗?你要是已经打定主意,我这就动身,这事不能再拖延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