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直开始追踪那名上尉军官,在确定对方身份之前,他不会贸然下手,错杀无辜是小,怕的是斩草不除根,留下坎宁安家族后裔的话,自己所有的努力和牺牲就都白费了。
漫长的追踪开始了,上尉和他的朋友住在旧金山一家旅馆,刘彦直去前台查询住客姓名,白人接待员翻了翻白眼,不搭理这个亚洲人。
一枚银币丢在了柜台上,全世界通行的规则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接待员迅速将银币收进口袋,这是一个美元,相当于普通职员一整天的工资了,不是小数目。
接待员煞有介事地查找了登记簿,释然道:“先生,您的朋友乔治.坎宁安上尉确实住在这里,同屋的还有一位王尔德先生。”
“谢谢。”刘彦直刚想走,见接待员眼巴巴的表情,鄙夷的笑了一下,又丢过去一枚二十五美分的硬币。
“先生,稍等,我有一条信息,大概你会感兴趣。”接待员挤眉弄眼,左顾右盼,手指拈了拈,这也是世界通用的手势,他还想靠着出卖客人信息再捞点外快。
刘彦直拿出钱袋子晃了晃,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金币和银币,这些是他在上海兑换的美元,叮铃咣铛的声音悦耳,诱惑力极大。
接待员舔了舔嘴唇:“他们委托旅馆代买了两张火车票,我猜您肯定很想和他们同路。”
刘彦直摸出一枚面额五美元的金币丢过去:“帮我预订一张,要同车次,同车厢。”
……
列车在荒凉的西部旷野中前进,车轮轧过铁轨发出单调的有节奏的声响,外面的景色千篇一律,令人生厌连接美国东西部的太平洋铁路名闻遐迩,传说每一根枕木下都有一具华工的尸体,刘彦直当然知道这段历史,但他和那些悲惨的华工不同,他是坐在头等舱的尊贵旅客。
横穿北美大陆的列车配有卧铺车和餐车,装潢豪华,设施齐备,二十世纪初的美国西部并不缺乏华人的身影,所以刘彦直的存在不会引起其他旅客的关注,乔治.坎宁安上尉和他的朋友王尔德坐在餐车里一边享用美餐,一边高谈阔论,提到最多的当然是最近中国发生的事件。
王尔德是一名随军记者,他跟随美**队参加了攻占天津和北京的战斗,并且每天坚持写日记,以一名记者的视角描述这场文明与落后的战争,他滔滔不绝的说,坎宁安静静的听,时而发出感慨。
“乔治,我必须问你,你在中国有朋友么?”王尔德忽然问道。
“当然,你就是我的朋友。”坎宁安上尉答道。
“不,我是说那种脑后拖着辫子的黄皮肤的中国人,或许你在旧金山用过中国籍的佣人,或者在他们开的洗衣店消费过?总之你有没有和中国人打过交道?”
“没有,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中国人甚至亚洲人打过交道。”坎宁安矢口否认。
“那就奇怪了。”王尔德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据说不止一个中国人在寻找你,他们在北京找你,在上海找你,千方百计的打听你的下落,可你却说不认识任何中国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管他呢,或许重名了吧。”坎宁安并不当回事。
“不,不会重名,他们点名要找美国陆军第九步兵团的乔治.坎宁安上尉。”王尔德言之凿凿,“除了你,还能有谁?”
坎宁安耸耸肩,开起了玩笑:“或许是中国古老的巫术在指引他们,我身上藏有某个宝藏的秘密吧,哈哈哈。”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王尔德问起坎宁安的病情,原来上尉患病休了长假,同时也在考虑退役的问题,这身军装穿不了太久了。
他们谈天说地的时候,刘彦直就坐在后排,装作看报纸的样子,两只耳朵倾听着别人的对话,但是最重要的信息却没得到,那就是坎宁安究竟有没有孩子。
列车穿过内华达沙漠和犹他州大盐湖,壮阔的新大陆风情与山水画一般的中国风景大相径庭,经过七天跋涉,坎宁安和王尔德抵达美国东部,转车去往马塞诸塞州的老家波士顿。
刘彦直一路尾随,虽然他用尽办法乔装改扮,但还是漏了马脚,王尔德发现了他,顿时新生警觉,悄悄告诉坎宁安,有一个中国人从西海岸就一直跟着我们,或许是冲着你来的。
坎宁安上尉并不害怕,他毕竟是一名军人。
“如果他想对我做点什么,那得问问我的枪答不答应。”坎宁安上尉从柜子里取出一支柯尔特转轮手枪,往弹巢里装了六发子弹。
话虽这样说,为了妻子的安全,他还是拍电报给著名的平克顿侦探所,请他们派人来调查这个神秘的中国人。
平克顿侦探所实际上是美国最大的民间调查机构,人们对它的信赖甚至要高于联邦执法力量,平克顿的侦探们不但擅长调查犯罪,还精通安保业务,坎宁安可算找对了人,两天后,纽约来了两位精干的年轻人,但是他们找遍了波士顿,也找不到那个中国人的身影。
刘彦直藏身于附近的森林,昼伏夜出,高来高去,经过他缜密调查与分析,得出结论,坎宁安上尉的妻子并未怀孕,也就是说他不必斩草除根,多造杀孽,他为坎宁安特制了一件武器,吹管中的毒镖,为了造这玩意,他还特地抓了条毒蛇。
一天深夜,坎宁安在自家的二楼书房里写信,忽然觉得脖子一阵刺痛,用手去摸,却摸到一枚木刺,进而感觉全身麻痹,呼吸艰难,喊都喊不出声音来,情急之下,他推翻了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