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惠红住在外城。</p>

可能是因为天冷下大雪的缘故，路上的人非常少，路面上的积雪也基本上没有人清理，偶尔有几个出来扫雪的也都是只扫自家门口。</p>

陈惠红一身新棉衣，走在路上，绝对是路上最靓的仔，走到哪儿都有围观路人窃窃私语几句。</p>

“疯小姐又出门了。”</p>

“瞧你这话说的，她哪天不出门。”</p>

“你看她那身上的衣服，那布料，那厚度，一件比我全家的衣服被子加起来都值钱。小姐就是小姐，被赶出来只能在外城租小院穿得都比我们好。”</p>

“人家被赶出来租小院还有丫鬟伺候呢，你能跟人家比？”</p>

“她那个丫鬟不是在女校当杂工吗？”</p>

“那是躲懒不想伺候她，想在外面多挣一份钱。刚才我还在路上碰到她那丫鬟了，买了一篮子白薯，估计疯小姐不想吃白薯这才跑出来想去找点吃的。”</p>

“我听说她现在在内城可有名了，往哪家酒楼门口一坐，那酒楼里的伙计就会客客气气地把她迎进去，上热菜点心小食，还有茶水。她要是吃了哪道，当天那家酒楼里所有的客人每人桌都会点上一份，她走的时候伙计不光恭恭敬敬的把她送出去，还会把她没吃完的打包塞给她，是不是真的？”</p>

“我哪知道？我又没怎么进过内城。”</p>

“真好啊，我也想当疯小姐。”</p>

“就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你这副德行往人家酒楼门口一坐，人家伙计直接拿着棒子出来把你打走，坐那儿人家都嫌你脏了地。”</p>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p>

“我就爱说大实话，怎么地了？”</p>

围观路人讨论着讨论，差点没打起来。</p>

陈惠红旁若无人地继续往内城走。</p>

外城到内城有一段距离，下雪天路不好走，路上有不认识陈惠红的黄包车夫招呼她，想问这位小姐坐不坐黄包车，被边上的同行拦下来。</p>

向他科普疯小姐的脑子，不支持她学会付钱坐黄包车这一高难度行为。</p>

越往内城，道路越干净，也越热闹。</p>

如果说外城是被大雪覆盖的银装世界，那么内城道路上的积雪基本上都已经被清干净了，沿路甚至有摆摊叫卖的小贩，卖的东西也是又多又杂。</p>

卖糖葫芦的小贩看到陈惠红，甚至还扯着嗓子问了一句：“疯小姐，要不要来根糖葫芦？”</p>

陈惠红听到他这么说，脚步顿了一下，看了几眼他的糖葫芦，打量了一番，没说话走了。</p>

边上的人立刻叫卖糖葫芦的小贩：“人家疯小姐赶着去泰丰楼吃午饭呢，哪看得上你的糖葫芦。”</p>

卖糖葫芦的小贩还不服气地辩解：“疯小姐看了三眼糖葫芦，没准改明儿就看上了。”</p>

然后就扯着嗓子吆喝起来：“疯小姐看了三眼的糖葫芦勒，好吃不贵！”</p>

听卖糖葫芦的小贩这么吆喝，还真有人上前买一串尝尝。</p>

这一连串丝滑的操作，给秦淮看的目瞪口呆。</p>

好家伙，陈惠红这简直就是一个人形广告牌啊。</p>

很快，秦淮就发现陈惠红这块人形广告牌真的很有用。</p>

因为这内城富家老爷少爷们是真闲呀。</p>

他们居然跟着陈惠红，看她要去哪家酒楼门口坐着。</p>

没多久功夫，陈惠红后面已经跟了一串小尾巴，造型还各不相同。</p>

留辫子的，没辫子的，穿大褂的，披袄子的，甚至还有一个穿毛衣的明显是西洋装束的富家千金也想跟着，被身边的丫鬟硬拉住了。</p>

陈惠红完全没有被身后的小尾巴们所影响，自顾自的逛酒楼。</p>

在这家酒楼门口停一下，里面的伙计立刻欣喜若狂，笑脸相迎，刚要去搀陈惠红，陈惠红就毫不留情地扭头走了。</p>

只剩下伙计在门口被掌柜的劈头盖脸一顿骂。</p>

在那家酒楼门口停一下，掌柜的连忙让伙计赶快把门口最显眼的桌子擦干净，摆上茶水，自己亲自出门相迎，陈惠红又走了。</p>

留下掌柜站在门口咬牙切齿。</p>

别说，这种逛酒楼的方式确实很有戏剧性，不光秦淮看得津津有味，围观群众们也是大呼过瘾。</p>

还有好事者开盘下注，赌陈惠红今天究竟是会继续进泰丰楼还是去其他酒楼。</p>

终于，陈惠红逛到了围观群众口中出现次数最多的泰丰楼门口。</p>

秦淮仰起头看了一下这家酒楼的招牌，招牌很老，但酒楼很新，和秦记饽饽铺有异曲同工之妙。</p>

泰丰楼的伙计已经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p>

“疯小姐，今个是不是还要在咱们泰丰楼吃点？江师傅今天特意为您留了好菜，凤凰蛋、翡翠白菜、香酥鸭、白玉方糕，我们店还新来了一位江南点心师傅，您赏脸尝尝？”伙计的口条很利落，一大串话说下来吐字非常清晰，中气十足，声音传得老远。</p>

陈惠红有些迟疑。</p>

围观群众激动了。</p>

“泰丰楼，我就知道是泰丰楼，哈哈，我中了！”</p>

“这泰丰楼都连吃7天了，不可能，疯小姐早就腻了，今天一定是永和居！”</p>

“八宝斋的新菜我觉得不错呀！”</p>

“永福楼我觉得也还行。”</p>

“永福楼和八宝斋都逛过了，疯小姐停都没停。”</p>

陈惠红想了想，转身就要走，围观群众更轰动了。</p>

“疯小姐，今天有酒酿馒头！”掌柜连忙迎出来，手上还捧着小碟，碟子里是一个酒酿馒头，“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您闻闻。”</p>

陈惠红顿住了脚步。</p>

围观群众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p>

陈惠红犹豫了一会儿，再次转身，走进泰丰楼。</p>

围观群众爆发出惊呼声。</p>

“真的是泰丰楼，我赌对了，哈哈哈哈哈哈！”</p>

“这泰丰楼真是了不得呀，才开了多久，居然这么得疯小姐青睐。”</p>

“可不是吗，你猜我昨天看见谁进泰丰楼拿菜了？老王爷家的管家！”</p>

“嚯。”</p>

在一片人群声中，伙计的声音尤为突出。</p>

“为庆祝疯小姐连续8日光顾泰丰楼，我家卢掌柜说了，凡今日进店用餐者，送点心四碟，茶水一壶！”</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