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红点点头。
林淼拉着她稍微走远一些,继续道:“但这种写法铁定是拿不到好名次的,除非有二十多个人,连这种最低级的想法都做不到。第二种,按我刚才说的,追寻表象背后的故事,为什么煞笔考官会出这种题,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编个小故事,能自圆其说就行,让我打分,这起码就是二等奖,至少知道动脑子,在题目本身上做点变化。”
“这个还行。”江晓红道。
林淼继续往下说:“第三种,想象力稍微再突破一点限制,一杯水能不能看作一个世界,一张纸能不能看作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陆地,大陆要沉没了,大陆上的人该怎么办?科幻、悬疑,随便想嘛,纯粹展示自己的想象力就行。”
江晓红露出笑脸,略微兴奋道:“这个想法有意思!”
“是吧,能写的东西很多的,就看你怎么想,切入点是什么样的。”林淼道。
江晓红又追问:“那还有呢?”
“还有的话,就可以稍微高端一点了。”林淼道,“你看纸巾是人造的吧?水是天然的吧?现在纸落进水里,好像融为了一体,又显然不是真的融为一体,咱们拿这个现象,阐发一下天人合一的道理行不行?”
“哇!还能这样啊?”江晓红快欢呼起来了。
林淼又自顾自道:“当然能这样啊,你哪怕想不到天人合一,你讲个科学小知识都行啊,为什么水能把纸浸透,脱水晒干后纸又能变回原样,随便写多少字都行啊!只要你自己能把话说明白,我管你写什么呢!”
江晓红又不住摇头,蹲下来抱住林淼的胳膊,盯着他道:“天才,你到底是怎么想出这种题目的?”
林淼笑了笑:“不是我想出来的,我在别的地方看到的,借过来用一下。”
“有人写出来吗?”江晓红不信道。
“有啊。”林淼笑着回答,“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孩,脑子很灵光,人很聪明,很有才华,但就是路子走歪了。”
江晓红问:“怎么走歪了,他写什么了?”
林淼望向远处,追忆道:“写了人进入社会,为什么会被社会浸染,堕落又是分几个步骤的。”
江晓红眼睛一亮:“不错啊!”
林淼点点头:“嗯,是不错,就是格局不行。”
江晓红不由奇怪道:“哪里格局不够了?”
林淼笑道:“不说他分析得对不对吧,可是人进入社会,真的只能有一条路,一个归宿吗?再说指出社会的问题,谁不会呢?社会存在问题,每个人都能看到,都能亲身感受到、体验到,但是说出来,问题就能得到解决吗?
只有抱怨,没有建议,这种抱怨是不值钱的,是没意义的,顶多就是有些人抱怨的方法比较有趣,但这种抱怨的声音多了,除了造成社会割裂,什么都得不到。
有些心怀不轨的,还会拿这些被人专门拎出来的问题搞事情,还有些傻子,会很高兴地自愿给别人当枪使,四处大喊,要是他不提出这个问题,你们谁会注意到?傻子根本不明白,如果连他们都能看出问题,全国十几亿人,至少有十亿人也都看出来了。
所以拿花式挑错当水平的人,境界和格局其实是很有限的。真正心怀大局的人,都是不声不响去想办法,却解决问题,而不是去制造问题。但有些人,就是以自己可以制造话题、制造问题为荣,写这种文章的人,看到的只有自己,其实心里没有别人,或者他以为他为的是别人,可收获好处,只有他自己。然后一大群傻子跟他一起自我感动,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维护了社会公正,却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要辛辛苦苦给他们擦屁股。
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有些笨蛋,还喜欢拖自己人的后腿。我只说他没格局,没说他祸害祖国,已经够意思了。”
江晓红不由皱眉道:“有那么严重吗?”
“看传播度和影响力咯。”林淼道,“一两百人支持他,当然不严重,一两千万人支持他,那就很严重了。”
江晓红越听越奇怪道:“你说的到底是谁啊?”
林淼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不认识他,个人主观上,他应该是个诚实、善良、正直、聪明、有理想、有追求、有抱负也有行动力的好青年,但客观上却确实给国家带来了负面影响的人,说起来,他算我半个写作上的启蒙老师吧……”
江晓红眼睛都圆了:“这么厉害?”
林淼摇摇头:“某些方面也傻不拉唧的,高中都没毕业,菜得抠脚。”
江晓红:“……”
两个人站在走廊上,闲聊了二十多分钟。
9点半刚到,林淼的教室里,就走出来三个考生。
林淼一看黄高伟不在,稍微放心了一些,然后笑着三人:“写不出?”
三个人齐齐抱怨。
“太难了啊,这怎么写啊,连个题目都没有。”
“放弃了,放弃了!”
“小林老师,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
“行啊。”林淼笑道,“再送你两个章!”
说着话,走回教室,拉开抽屉,拿出了那一摞的空白奖状。
打开书包,拿出笔,要过三个人的准考证,刷刷几下把证书填写好,写上他们的名字,然后拿团市委市少先总队和《红苗》编辑部的印往上一敲,淘汰手续一气呵成。
三个半途而废的选手拿了奖状和钱,欢天喜地离去。
林淼摇摇头,默默走到走下讲台,从走道路过,不少孩子过了半个小时,卷子全空的都有,憋得相当辛苦。林淼把那三张卷子都收了上来,一张空白,一张写了两三百字,但自己涂掉了,还有一张写了两百来字,貌似是写完了。
林淼仔细看了两眼,发现是首现代打油诗,不由呵呵一笑。
小聪明耍得不错,可惜写得不好,没屁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