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盯着孙玉燕看看,微微一笑:“必须得出什么事,才能取消这个比赛吗?”
“不是……”孙玉燕笑道,“没出事情,你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嘛?”
林淼安静片刻,缓缓道:“之前我们办《红苗》的征文比赛,说到底跟比赛本身也没关系,超盈阿姨还没去政协的时候,我们的计划是通过征文比赛,把《红苗》的项目做起来。
现在《红苗》的项目也算走上正轨了,广告投放运转起来,账目上也盈亏持平,说不定还额外有点盈余,那按我们原本的方案,出版社没亏钱,团市委也圆满完成了任务,我们干嘛还留着这个比赛,给自己增加工作负担?”
孙玉燕立马笑道:“淼淼,你都退出这个项目了,有工作负担也轮不到你身上啊。”
林淼却看着孙玉燕,反问道:“阿姨,你的单子,该不会都接到明后年了吧?”
孙玉燕表情微微一变:“什么单子?”
林淼直接点破:“市教育局每年给的10个东瓯中学的名额。”
孙玉燕心里微微尴尬了一下,随即就换上语重心长的口吻,对林淼说道:“淼淼,你都快一年没管这个事情了,干嘛给自己找麻烦?再说你管这件事,名义上也说不过去吧?”
“名义上?”林淼笑道,“《红苗》是东瓯市团市委少先总队的队刊,我现在既是东瓯市少先分队的分队长,也是省总队的总队长,论对《红苗》这本队刊的管理名分,谁能跟我比?”
孙玉燕被林淼一句话噎住,林淼去杭城参加就任仪式,还是她陪着一起去的。《东瓯日报》和东瓯电视台都做了报道,这事情,她确实拿不住林淼。
孙玉燕不禁有点烦躁了:“你到底是图什么啊?”
“不图什么。”林淼淡淡说道,“就是觉得这个比赛本身,对其他人不公平。就算只有10个名额,也是仗着特权欺负老百姓。原本有些孩子明明就能考进东瓯中学,凭什么就因为家里没关系,爸妈不是当官儿的,就平白无故让别人把他的名额占了?”
孙玉燕急了:“淼淼!这比赛可是你自己弄出来的!”
“对!”林淼声音一亮,“我承认,之前确实为了能把《红苗》这个项目做好,所以在思想上犯了错误,但现在我认识到自己错误了,而且这个错误,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对那些因为我而失去接受良好教育机会的同学,我这辈子永远都会良心不安。但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现在知道错了,所以我今天找你们来,不是要向你们征求意见,而是要落实这个想法,落实这个决定。”
“淼淼,有话慢慢说……”丁少仪赶紧给林淼降火。
林淼微微喘一口气,放缓语气道:“玉燕阿姨,你要是觉得这个方案,是你没办法接受的,我还有个办法,就是团市委再以自己的名义,重新搞个比赛。但是《红苗》征文比赛,必须和东瓯中学的入学名额脱钩,我绝不允许东瓯市少先队,以任何形式侵占公共教育资源!你要是不同意,我就给省里写信,给更上面写信。现在互联网很方便,我半小时就能把信写完,半小时零一两分钟后,就能让信出现在收信人的电脑里。”
孙玉燕眉头紧皱,轻轻咬着嘴唇内壁。
林淼转头看看庞毅,庞毅倒是牵涉不深,《红苗》征文的名额停不停,对他影响并不大,看到林淼的眼神,很默契地就马上对孙玉燕道:“孙书记,我觉得林淼的提议也挺好,团市委自己办比赛的话,公信力也比较高,而且更加名正言顺。《红苗》毕竟是少先队队刊,拿来匹配中考名额,确实不伦不类。”
孙玉燕一听庞毅这话,自然就明白庞毅是站在林淼一边了。这张饭桌上,林淼、庞毅和丁少仪是一伙,今天根本就是林淼的主场。
孙玉燕心里苦笑,自己好歹是个正处级干部,结果遇上林淼,直接被砍瓜切菜一样轻松地拿下。她满肚子说不出的难受,但看着林淼的坚决的表情,终于还是松了口。
“好吧,既然你坚持,我回去再跟市里请示一下。”孙玉燕情绪低落。
林淼却露出了微笑:“玉燕阿姨,我代表全市初中生,感谢你的高风亮节。”
高风亮节个毛啊,还不知道要怎么跟那些熟人解释呢……
孙玉燕眼看着林淼敦敦敦以奶带酒,苦笑着不住摇头,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次日,《东瓯日报》上发表了一则声明,宣布《红苗》征文即日起面向全社会,但不再举办征文比赛。录用作品稿费最低千字100元。消息一出,普通人全都没当回事,一些打《红苗》征文名额主意的初三考生家长却跳了脚。但是没什么用,因为他们连负责人都找不到。
6月29日,林淼带着秘书和保镖,跟随东瓯市代表团,飞赴香江。
康政德坐在林淼身旁,有点看出门道地询问林淼,干嘛要停掉《红苗》的征文比赛。
林淼跟康知府坦白道:“革不了自己的命,怎么去革别人的命。我自己身上要是有瑕疵,还拿什么去要求别人?”
康知府又道:“然后下一步呢?”
林淼悠悠道:“下一步,当然就是跟全社会谢罪了,谁让我良心不安啊……”
康知府想了半天,忍不住拍了下林淼稚嫩的肩膀,夸道:“你小子,确实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