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这个场合，我必须得代表我们集团的所有工作人员和股东们，再次感谢东瓯市各级政府对我们的扶持。为了支持我们这些民营企业能稳步向前发展，东瓯市的领导们免除了山水集团旗下所有企业整整三年的税务，但是我保证，等我们集团下属的各主要企业站稳脚跟，各项主要业务稳步走上正轨，到时山水集团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社会使命和发展使命，二十年之内，我希望山水集团能做到每年至少向国家纳税100亿人民币。

这不是说笑，也不是吹牛，这只是我们计划要跨出的第一步。因为山水集团的发展目标，第一是要为中国的经济建设提供发展助力，第二是要为全面为中国十多亿人口，乃至全球一半以上的人口，创造和提供更加便捷和高效的生活方式，第三是要深入参与已经到来的第三次全球工业革命，为全人类谋福祉，为人类文明的可持续发展探寻道路……”

晚上8点30分出头，整个东瓯市九百万人，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人守在电视机前，吕颂贤版的《笑傲江湖》也不看了，全都盯着林淼，看他怎么一步步把牛逼吹出天际。

正在下面县里调研的康政德，晚上在落脚的宾馆里，看着电视里的小豆丁，眼中带着笑意，既不信又期盼；西城大酒店的办公室里，克勤忘了招呼客人，满脸掩不住的后悔，自责为什么三年前让林淼退了股；严晓海拉着他刚上高中的儿子，笑眯眯地让他儿子好好读书，告诉他这辈子都不用为吃饭发愁；胡剑慧转头看看稍微张开了一点，但依然不漂亮的妞妞，内心深深叹息；西城街道的传达室里，值夜班的林国华和保安一起盯着丁点大的黑白电视，脸上艰难地挂着假笑，心里头五味杂陈，三年前他明哲保身和林淼家割断关系，那场风波过去后，林淼再没有跟他说过话，送到手里的好牌，被他亲手打砸……

数不清的和林淼有过交集的人，看着东瓯电视台第一次直播画面上意气风发的林淼，心情各异。望江路后巷的某个待拆迁的小平房里，如林淼所猜测的，今年小学毕业果然出落成一个漂亮小姑娘的张瑶瑶，抱着枕头目不转睛地死盯着画面，又拿起遥控，把本就足够响的音量，又开高了几格。坐在她身旁的中年妇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调侃道：“这么喜欢他，以后能嫁给他就好了。”张瑶瑶转头朝妈妈翻个白眼，娇嗔道：“他有女朋友的！”

“哎哟！我就随便一说，你还真动这个脑筋了啦？”

“去去去！……”

张瑶瑶恼羞成怒地把妈妈推开时，电视里林淼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了别处。

说了半天山水集团的事情，林淼终于提到了高考。

“差不多去年这个时候，我在央视做了个节目，当时我在节目里立下过一个誓言，我说如果我考了全省第一，拿了曲江省的文科状元，那就请有关部门给我做个权威认证，证明我具备代表全国中学生发言的资格，如果我没考上，那么我就捐出1000万，修100所希望小学。

现在回想起来呢，我得先跟央视和电视机前的所有观众道个歉，我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蠢话，给全国那么多的小孩子，做了一个不好的示范。读书、上学、受教育，这么严肃的事情，怎么能拿来打赌呢？这是我的不对，今天借这个机会，我很诚恳地请全国人民，原谅我当时的年幼无知和任性冲动。对不起。”

林淼朝着镜头鞠了一躬。

会场内掌声一片。

林淼直起腰来，又继续说道：“我很幸运啊，虽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但一直没人批评我，给了我充分的自我反思和自我批评的机会，还有件同样幸运的是，这次居然发挥得还可以，侥幸拿了全省第一，所以必须感谢东瓯市整个教育系统对我的帮助，没有各位领导和老师，我今天没脸站在这里，跟大家开这么隆重的会。谢谢大家。”

林淼朝坐在观众席前排的庞毅和市教育局梁艳红一大群人鞠躬，又转身朝主席台上一大群领导鞠躬。罗万洲笑着嘴角往上咧，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技术，他这个干儿子算是练到满级了。

再次鞠躬完毕，林淼等掌声减弱，才往下说道：“说回我在央视的那个誓言，关于考上状元就如何的那个要求呢，京城那些单位里的叔叔阿姨平时工作也挺忙了，我就真的不好意思再去麻烦他们了；不过关于如果我考不好就要怎么做的那个誓言，我是这么想的。

修希望小学，本身是件好事，我拿一件好事来作为对自己的惩罚，真的非常不好，而且今天山水集团成立之后，去年的这个誓言，简直是砸我们集团的招牌，思想觉悟太落后，大局意识太薄弱，并且显得异常缺乏社会责任感，缺乏社会主义国家企业家的良心。

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我个人犯的错，让全社会对我们这些企业家产生不好的印象，对山水集团产生不好的印象，甚至对曲江省少年先锋队总队产生不好的印象，因此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觉得以个人名义，成立林淼励志助学基金会，前期投资2000万，1000万用盖100所希望小学，另外1000万用来资助就读这100所小学的贫困学生。

这个基金会，将挂靠在东瓯市教育局名下，由东瓯市教育局、林淼秘书办公室、曲江省慈善总会共同监督，并接受全社会的捐款。这个基金会的账目会定期向全社会公开，每一笔钱的用途，哪怕是一根粉笔，都会明明白白地记录在案，就发布在搜喵网和搜喵贴吧上。

每一天，全社会，所有人都能去查这个账。山水集团今后每年将拨出1%的利润，作为这个基金会的运营费用，我们也诚挚欢迎，全社会的共同参与。”

林淼说话间，两个穿旗袍的礼仪小姐，已经拿着一块镀金的招牌，身姿婀娜地走上了台。

林淼自己充当主持人，把梁艳红和省慈善总会的一个处长从台下请上来，黄清清起身走到林淼身旁，从礼仪小姐手里结果分量不轻不重的牌子，梁艳红和慈善总会的领导，一人一只手，抓住遮在牌子上的红布一角，然后林淼对着镜头下道：“我宣布，由我个人名字命名的，林淼慈善助学基金会，今天正式成立！”

梁艳红和省慈善总会的领导面对微笑，一片闪动的白光中掀开红布。电视台的镜头给了这块牌子一个大特写，林淼励志助学基金会几个大字，清清楚楚落在了电视机前的每个人的眼里。会场内气氛热烈了半天，黄清清才把牌子交给洪鹏，林淼也跟两个嘉宾领导握了握手，各自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林淼一回到主席台的中间坐下，林婉如便又走到了讲话台后。

“各位记者朋友久等了。”林婉如面带微笑，直接了当道，“接下来我们就进入提问环节吧，有问题的记者朋友请举手。”

国内的地方小报记者，这年头参加类似发布会的经验不多，林婉如话音落下，不少人先是观望，过了三五秒，才有坐在前排的一个记者，先举起了手。

林婉如伸手道：“请把话筒递给那位记者朋友。”

马上有人把话筒拿了过去。

第一个举手的青年男记者接过话筒，略显紧张和局促道：“呃，各位领导好，还有林淼同学你好，我是《曲江教育报》的记者，我今天准备的问题，其实跟你刚才宣布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来之前我以为你的这场发布会，应该是要……

怎么说呢，夸张的讲，应该是有一种要昭告天下，要完成自我证明的感觉在里面，所以我一开始就是奔着高考这个话题来的，准备的问题，也都是跟高考有关的问题。但是我确实没想到，你上来之后根本连提都没提高考这两个字，而且酒店的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我事先也没发现这块喷绘，所以在提问之前，我必须向你表达一下我内心的崇敬之情。

林淼同学，林淼先生，你真的太厉害，我崇拜你，真心实意的。不管山水集团还是林淼助学基金会，都太出乎我的意料，相信也出乎今天所有前来采访你的我的这些同行的意料。”

林婉如忍不住提醒道：“这位记者朋友，崇拜的话可以下场后再继续讲，我们林总挺喜欢听人夸他的，他会给你留时间的。今天来的记者朋友挺多的，先抓紧提问吧。”

场下一阵轻笑。

那个记者连忙道：“好，好，我有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最近这一年左右的时间，社会上一直有个很热的话题，就是关于素质教育和应试教育的争论。我们都知道，你是坚决站在应试教育这边的，看今年的高考结果，你确实也是应试教育的受益者。但是社会上普遍还有一个声音，就是不少人认为应试教育就是死读书，你选择文科，也是出于你死读书的优势，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第二个问题是，我发现今年你的高考加分中，并不包括《新思维》全国三等奖的加分，但是我留意到个别其他省份的考生，他们是加了这部分分数的，以京沪两地为例，两个地方全都是一等奖加30分，二等奖20分，三等奖10分，所以如果今年你在京沪两地考试的话，是不是加分能到100分？你对这个分数没加上，有没有感到可惜？毕竟如果加上去的话，你的高考总分就是800多分了。

最后第三个问题，请问你为什么要拒绝京大和京华，以及社科局研究生院的本硕博连读，却选择了曲江大学，是对曲大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吗？还是曲大私底下对你有什么承诺？又或者是你对京大和京华有什么抵触的地方，因为我们也知道，你去年好像跟京大的明德经济研究所，有过一些观点上的矛盾和争执。”

记者说完后，拿着话筒，看着林淼。

林淼挪了一下摆在面前的话筒，打开开关，缓缓道：“你这三个问题，应该也是全场不少人想问的，我先从最后一个问题说起吧。首先呢，我对京大和京华，是报以绝对尊重的态度的，这两所学校，都是我国顶尖的学校，综合实力上来讲，是属于第一档的。最终没有选择京大和京华，我本人也很遗憾。但是，遗憾归遗憾，如果非要我重新选，我还是会选曲江大学。

为什么呢？原因有三个，第一，离家近。第二，我喜欢杭城的环境和气候。第三，我爸妈现在住在沪城，离我爸妈住的地方也近。所以选择曲大，主要为了生活上的舒适和便捷。说更直白一点，就是恋家。四年前我小学刚入学，我们学校就让我们背《东瓯市市民守则》，我们市民守则第一条是，要爱国爱乡，不失人格国格。第三条是要计划生育，不要早婚超生，当时我对第三条感到很迷惑，但是第一条记得很清楚，当然现在第三条也一起记住了……”

台下一阵大笑。

台上主席台，也是一群人苦笑摇头。

林淼很淡定地继续道：“我对京华和京大的老师们，还是非常敬重的，再过几年，等我本科毕业了，大家理论上就要变成同行，都是搞社会观察研究的，观察角度不一样，观点难免会有摩擦，那现在无非就是这个摩擦稍微往前提了几年，按道理呢，我跟他们发生观点上的冲突，应该等到三十岁以后，所以这件事，不是他们的错，主要是我的错。

是我走得太快，吓到他们了，他们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年纪大了，研究方法上容易形成思维定势，有时候眼光无法从旧时代转移到新时代，以往的经验，也无法拿来判断未来的世界发展形势，所以我不怪他们。

至于社科局研究生院的邀请，我这回应该是第四次拒绝了，不过下次他们再请我，我一定过去。等本科结束吧，硕士研究生阶段，我一定主动报考，不让社科局的老师们再多跑了。今天全场所有人作证，我发誓不放社科局的鸽子。”

一群记者，全都听得彼此对望。林淼这番话翻译一下，差不多应该就是这个意思：虽然京大和京华的人没什么水平，但本大爷还是高风亮节原谅他们的。但是读书是肯定不会去读书的，宁可去社科局，也不会去京华或者京大，谁叫人家社科局舔得持久又有诚意？

记者们忍不住由衷鼓掌。

国内敢这么鄙视京华和京大的，林淼就算不是第一个，估计也是最明目张胆的一个。

可偏偏这货，真的有这个本钱啊。

裸分全国第一，总分少考一门也能进重点。

试问全国读文科的，谁能做到这点？

掌声之中，林淼接着往下说：“还有你问曲大对我有没有私底下的承诺，呵呵，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糟糕啊，不但严重看扁了我的能力，还顺便看扁了曲大的节操。这个我问题，大家觉得有必要回答吗？你是猜我会选择放弃山水集团，毕业后留校任教当辅导员吗？”

全场一阵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