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昭吉张了张嘴巴,强自平静心神,道:“按律当斩!”
徐平点了点头,沉声道:“自到秦州,我还没有斩过军中一人!为将帅者,时时当存仁慈之心,不可以因细故迁怒士卒。我做边帅,是为了打仗,是为了保一方安宁,平定叛乱朝廷的逆贼,将校士卒也是一样。身份虽然有别,都一样是为朝廷做事。但是,军中有军法军律,就是我一样也要遵守。你们看到了这位走马承受王守规,他说了,他就是要专门看着我这位边帅的。不但是要看着,还要指点我什么事做对了,什么事做错了。一个小小的供奉官,臧否大帅,真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你们看,我也一样要守军法,更何况各位将校士卒呢?我不想杀自己军中的人,但就是有人要作死,有什么办法?!”
张亢早就看王守规不顺眼了,此时高声道:“属下将校生死,大帅一言而决!这几个人作死,大帅请天子剑,斩了就是!人头挂到辕门上,给其他的人做个榜样!”
徐平摆了摆手:“不可以如此鲁莽!虽然他们编排我,但我并不想杀他们,作为一军之帅,岂可以因为个人的喜怒而处罚属下。——不是我要杀他们,是军法要杀他们!”
说完,徐平对甘昭吉道:“人命关天,即使是在军中,也不可以妄杀一人!你既然兼领军法司,便就交给你审理,是死是活,都由军法决定。记住,一定要证据确凿,让任何人都说不出什么来。他们找的是本路走承受,可不要让承受为难,奏到朝廷说是我们军中故意陷害他,枉顾军法。甘都监,此事特许,可以由王守规参与,一定要让他没话说。”
甘昭吉叉手应诺。
徐平又对王守规道:“承受,你觉得如何?案子你和甘都监一起审,我不冤枉你。”
王守规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好,那便如此吧。”徐平转头吩咐谭虎,“你带御剑跟在甘都监身边,如果有扰乱审案,干预军法的,先斩后奏!今天就如此,散了吧!”
“且慢!”王守规突然叫住,向徐平拱手,“节帅,这三个人确实找过我,但我可没有答应他们什么。他们找我按军法他们该死,但不是我找的他们,凭什么说我干预军政?”
徐平上下打量王守规,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找你不应该?”
“知道。但是他们找我,怎么处罚他们是帅府的事,跟我无关!”
徐平冷笑:“既然知道不应该,为什么不立即跟我讲?路上不方便讲,回到秦州你依然不说。我在帅府等了你这么久,你倒是跟甘都监谈起交情来了,因私废公,是不是?!”
王守规深吸一口气:“我自然是要来帅府禀报的,只是恰好遇到甘都监,说一说闲话又怎么了?这又不是紧急军情,差得了这一时半刻!”
“走马承受回京奏事,都是立即入阙面君,不得跟任何人交谈。哦,在军中你倒是不知道这规矩了?”说到这里,徐平一摆手,“不要跟我废话了,有话你跟甘都监讲,回到京城去讲!案子你们给我审理明白了,若有不妥,小心你们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