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吩咐设座,对刘六符道:“学士一路劳顿,辛苦了。”
“酷署已过,一路又没有雨雪天气,哪里算得上辛苦。去年在青冢见相公,正是严寒时候,那时才是辛苦。只是可惜,多日商谈,誓约并没有议定。”
徐平吩咐上茶,对刘六符道:“国家大事,岂能草率。上次没有议定,我们慢慢再谈。”
问过了路上情形,徐平不再绕弯子,对刘六符道:“学士此来,可要接着议誓约?”
刘六符应是:“誓约一日不定,边境便一日不得安宁。此正是忙农事的时候,我这一路南来,却见农夫忙于应付差役,农事不修。农为天下之本,治国理政,岂能置之不理。”
徐平微笑不语。刘六符说的是契丹境内,宋朝境内可没有耽误农事。河北禁军的粮草是这几年积攒下来的,短途运输靠的是厢军和禁军自己派人,连义勇和弓箭手都没用。加之因为黄河改道,大名府以东以北受灾颇重,人口外流,哪有多少农事。
河北路的灾民是就近在京东路安置,那里的上等户,依照户等挪出一间到五间不等的房屋,让灾民居住。现在水患基本消除,灾民正在陆续返回,重整家园顾不上农事。
由官方统一安排,居民按照各自能力提供空房救助灾民,京东路此次做得让徐平非常满意。这件事要做成功可不容易,城里的空房大多出租,每天怎么也有六七文租金,农村的空房虽多,但多放置杂物。无偿提供给灾民居住,官方控制力弱一点都做不到,控制力够了,平时不得民心也会怨声载道。能够帮着河北灾民平稳过渡,可见京东路平时施政最少是及格的。就这一件小事,能够做到的历史时段并不多。
见徐平不接话,刘六符自己也觉得没有意思,转换话题道:“两国交界,边境绵延何止万里。若没有誓约约束,边境日日冲突不断,本国难为,贵国也将不胜其烦。”
徐平道:“自去年在青冢,我就已经向学士说过本朝的意思,誓约当最好是立。是贵国执意不肯,一定要作过一场试一试。试过了,还是你们不许啊。”
“相公误会,本国是真地想立誓约。只是你们要取消岁币——”
“什么岁币!银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每年助你们太后之费。现在贵国太后都因为谋反被幽禁起来,银绢当然也就没有了!此事不须再提!两国互通有无,可以在边境选地开互市,你们要银绢,拿马来换也可。平白得财物,断无可能!”
刘六符一时怔住,这次徐平不再像上次那么委婉,直接回绝了再难岁币的可能。心中明白这就是宋朝的底线,誓约要立,契丹就不可能再每年白白得到财物。但契丹的王公贵族却不死心,每年数十万的财物没了,他们如何肯甘心?
(今天有事,只有一更,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