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的唐靳言的时候,洛寒正准备出门去查房,两人在门内和门外不期而遇。
洛寒低头只看到了唐靳言的黑色皮鞋,顺着向上才看到了他的西装,但胸口湿了一片。
再往上,是唐靳言不再温润柔和,而是痛苦悲伤的脸,尤其是那双许多天不见的眼睛,悲情、疼痛,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滂沱大雨。
“靳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靳言眼眶在看到洛寒的刹那便改了颜色,一路上酝酿的情绪,绷紧的呼吸,终于爆发。
他反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在对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唐靳言低下了头,“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来的太突然,洛寒没有任何准备,可脑袋里却飞速想到了什么,“靳言,你怎么”
“我知道了,我父亲当年参与了慕家的灭门血案,是害死龙枭亲生父亲的凶手之一,慕家的家破人亡跟我父亲有脱不开的责任,于情于理,我欠你们一个道歉。”
唐靳言沉沉的低着头,从身体到灵魂都矮了一头,他恭敬的双手贴紧双腿,头低下来的姿态分外令人心疼。
洛寒下意识的吞了吞咽喉的唾液,“靳言,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所以你没必要跟我道歉。”
唐靳言的头却无法抬起来,“我父亲还在,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但是这句对不起,唐家一定要补给慕家,洛寒,我代替我的父亲向你郑重的道歉。”
洛寒搁下病历夹,双手扶住唐靳言的手臂,“靳言,过去的事我们不提了,就让他们过去吧。”
唐靳言眼眶涨热,内心跌宕着巨浪无法平复,“等我父亲醒过来,我会说服他给你们道歉,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劝他自首。”
洛寒对此分外震撼,“靳言,你父亲这么大年纪了,坦诚过去的事就何况你父亲是教授,一辈子的声誉就完了。”
唐靳言生生吞下一口酸涩的气息,“这是他的错,他必须站出来承认,他今天的成就,如果是建立在践踏甚至伤害别人生命的基础上,那么这一切都不属于他。”
洛寒讶异的张口却说不出话,唐靳言竟然这么想?
那么她知道唐宗瑞和楚家的恩怨吗?
洛寒于心不忍,对于楚氏她只字不提,“一切都等你父亲醒来再说,好吗?”洛寒抽了几张餐巾纸,帮唐靳言擦拭衣服上的水渍。
唐靳言自己接过去纸巾,他的手明显的在颤抖,因为用力多度,纸巾被擦破,碎屑黏在衣服上,黑色的西装蹭了许多白色的粉末。
“我会去见龙枭,当面跟他道歉。”
洛寒看不下去了,夺过去纸巾,“靳言,你别这样,不是你的错,你不该承担这么多,看着我,我们没有人会责怪你,你依然是我们的朋友,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答应我,不要让上一代的恩怨影响我们的关系。”
唐靳言猩红的眼眶隐有泪痕,“错误已经造成,伤害也已经发生了,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做到,不是你的错就别背黑锅,你父亲的也不能背。”洛寒把纸巾揉成了一团,精准的投进了垃圾桶。唐靳言被那声“咚”惊醒,惶惑的深情目光一时没有了落脚点,在洛寒的脑袋后方看了一圈,好半天才回到洛寒的脸上,却不敢直接看洛寒的眼睛。
“慕家一家一夜之间被杀害,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唐靳言无法想象那滋味,但正常人谁不想为被杀的亲人报仇雪恨?
何况,那个人是龙枭。
几乎是本能的,唐靳言可以想到龙枭持枪对准父亲脑门。
这一幕足以让他不寒而栗。
面对唐靳言,洛寒说不出半个字的狠话,对于常规对手的那些严词厉语统统都随风而逝,只剩下宽容大量心疼。
“靳言,你的道歉我收下了,我相信龙枭也会原谅你,如果可以冰释前嫌,没人愿意揪着不放。”
唐靳言悲痛的深情被她的话语融化了五分,“洛寒,谢谢。”
洛寒嘘一口气,心里的琴弦终于松弛,“真想谢我,就争取到华夏的副院长职位,另外,让你父亲好好养病,就算是跟慕家道歉,也是他亲自来,别人的不行。”
“好,我答应你。”唐靳言额头已经渗出了密密匝匝的冷汗,紧张的手心都湿透了。
“高颖姿回来了,她恢复的不错,心态也调整的很好,你可以去看看她。”
终结了沉重的话题,洛寒的表情都轻快了。
唐靳言有些意外,“恢复了?她不是这么说,癌细胞已经彻底清除了?”
洛寒弯弯唇角,“哪有那么顺利?还在做康复治疗,能不能彻底治愈得看后面,不过这场病对她的影响真的很大,你看看就知道了。”
的确,唐靳言见到高颖姿的时候,彻底相信了洛寒说的。
她变化很大,气场、脾气、言谈举止,不再像以前对谁都冷漠,现在的她温和许多,喜欢笑了。
高颖姿在华夏医院做最后的复查,今天是第二天,结束后就可以回家了。
她给唐靳言倒了一杯水,拢好病号服坐在沙发上,“你看到我,是不是很意外?”
“是,很意外。”
高颖姿微微一笑,“唐医生,我也很意外,我心里还是放不下你,但是我很清醒,你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