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想和凌世杰见面,主要是想看看这位仁兄是什么样的一副嘴脸,用专业的语言来说,就是想研究一下他的脸和嘴都是什么材料制成的。能够把高分子材料做到合金钢一般坚不可催的程度,也足够让秦海膜拜了。
用郭秋实给的电话号码,秦海很容易就联系上了凌世杰。在第一篇报道发出之后,凌世杰打算再接再厉,进行一个系统报道,所以这一段时间都住在杏川县,而且手机保持着24小时开机的状态,随时准备去采写突发新闻。
秦海只带了黑子一个人,轻车简从地来到了凌世杰住的宾馆。刚一走进大门,就见一旁的椅子上站起来两个人,迎着他们走来,嘴里还严厉地喝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住店的,不行?”秦海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他倒不是刻意要隐瞒会见凌世杰的目的,而是觉得这两个人很没名堂。宾馆又不是什么私密场所,客人进出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哪有这样一上来就气势汹汹质问的。
“住店?从哪来……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原来是秦组长,我没认出来。”
对方领头的那人前倨后恭,口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秦海定睛看去,不由呵呵笑了起来。原来此人正是杏川县刑警队的小队长张朋,前一段秦海在杏川做调研的时候,高学建就是安排了张朋带着几名刑警给他们当保镖的。当然,张朋当时的任务究竟是保护秦海还是监视秦海,就不必去深究了。
“是张朋啊,你们这是在布控打算抓逃犯吗?”秦海笑着问道。
“不是不是,就是一般的安保任务。”张朋恭敬地说道,他知道秦海的身份比高学建还高,在秦海面前自然就硬气不起来了。
秦海正想问有哪位大领导莅临杏川,以至于需要派出警察来保护,话到嘴边,他突然灵光一闪,问道:“怎么,你们不会是在保护凌记者吧?”
“呃……”张朋愣了一下,“秦组长,你不会是来见凌记者的吧?”
“是啊,有问题吗?”秦海问道。
张朋没有马上回答,他抬头看了一眼大门,用手一指,对同伴说道:“小刘,你过去问下那两个人是来干什么,验一下他们的证件。”
小刘应声向着两位刚刚走进宾馆的客人迎过去了,张朋借机把秦海拉到一边,低声说道:“秦组长,不瞒你说,我们就是县里安排在这里保护凌记者的。县里交代了,不能让人随便接触凌记者。”
“怎么,你们县里想封锁消息?”秦海问道。
张朋摇摇头:“不是……我实话实说了吧,县里的意思是说,如果想见凌记者的人,反映的情况是有利于县里经济发展的,就允许他们进去;如果是有碍经济发展的,就要想办法劝阻,即使拦不住,也要记下他们的身份,以便未来采取措施。”
“这个有利还是有碍,有什么标准吗?”秦海好奇道。
张朋向秦海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就是“你懂的”,不过嘴里却不便明着说出来,只是含糊道:“经济发展嘛……我们县是钢铁大县,所以促进钢铁业发展,就是促进经济发展了……”
“我明白了。”秦海点了点头。张朋的暗示其实很清楚了,杏川县政府是想保护小钢铁产业的,凌世杰刚刚发表的长篇通讯,正是为小钢铁产业喊冤,所以符合了杏川县的利益。
过来向凌世杰反映情况的,不外乎分为反对治理小钢铁的,还支持治理小钢铁的。前者就是有利杏川经济发展的,后者则是不利杏川经济发展的。如果有人前来提供一些对小钢铁不利的材料,那么张朋就有义务进行阻拦,或者以登记姓名、单位等手段进行威胁。
张朋和郭秋实一样,在陪同秦海他们调研的那些天里,已经见识了秦海的能量,所以早存了投靠之心。郭秋实为救秦海而受伤,别人看不透,但张朋心里清楚,这不过是秦海与郭秋实唱的一出双簧。县里早就传开了,郭秋实伤好之后,最起码能够提升两级,解决一个副处。张朋也是追求进步的人,岂有不知道该如何站队的道理?
高学建目前还是杏川县长,似乎也看不到地位有所动摇的迹象。但张朋知道,秦海早就掌握了高学建参与小钢铁经营的证据,随时都可能出手把高学建推下去。这一次秦海带队在杏川县境外查扣劣质钢材,显示出了秦海办事的决心,也反映出秦海对杏川县的干部已经完全不信任,高学建下台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有着这样的认识,今天这个场合,张朋当然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忠心。他把县里的意图一丝不差地泄漏给秦海,就是表明自己的立场。
秦海听罢,笑着拍了拍张朋的肩膀,说道:“老张不错。上次麻烦你们几个人给我们提供全程保护,我还一直没机会感谢你们呢。等忙完这件事,我们约上老郭,好好喝几杯。”
“没问题,如果是在咱们杏川县,俺老张做东。”张朋咧开大嘴笑着说道。
“那我们可以上去见凌记者吗?”秦海用手指了指楼上,问道。
张朋道:“秦组长要去见凌记者,当然没问题……不过,这个情况可能我们会向县里汇报一下,没办法,这是制度,秦组长能理解吧?”